“我和她们断交，是因为她们目中无人的傲慢。”尤梨总结道。

师染青听得沉默了半晌。蓝聿从她的口袋中探头，动作行云流水地蹿上了她的肩头。

颈间传来绒毛温暖柔软的触感，当初宇文兔用异能给001号“画”的皮毛真的非常完美……不过准确地说，现在应该是006号的模拟能力非常厉害，她想。

“你还好吗？”蓝聿传音染青，“我闻到空气里你情绪低落的味道浓度很高。”

“情绪低落，闻起来是什么味道？”师染青问。

“每次不一定一样的。这次是一种青橘皮在火里烤焦的气味。”

——是她从前想起有关某几人的某类事难过时，固定的味道。

“听起来焦得很清新。”师染青点评道，“我是以人为镜，深感自己真的太冤枉了。”

尤梨在风娲系统里的预测嫌疑等级还只是中度恋爱脑，她本人遭到的举报指控可是重度。

她现在连旁听尤梨这种程度的荒唐都觉得很不适，要很努力地克制，才能保持住主审官工作的专业性不吐槽……

她怎么可能会是比这还严重的恋爱脑？

“那你们之前为什么会成为朋友？”师染青整理好自己的心绪，继续工作，“刚认识时她们不傲慢？多年相处下来她们不傲慢？你一谈恋爱，她们就傲慢起来，看不上你了？”

“之前大家能友好相处，是因为我个人付出了更大的努力。我努力地要表现得和她们同一水平，痛苦地表演大家是同类。”尤梨道，“但其实不是的。你知道非异能者的Omega要能和异能者，尤其是有艺术加成效果的异能者同台演奏，我得额外付出多少努力吗？”

“别人可能平时从不练习，上台异能一加持就宛如天籁之音。而我得从接触音律开始，每天不是在上学，就是在练习琵琶……世人只是嘴上推崇努力，等你真的努力站到台上了，又会发现，大家实际追捧的是天才的松弛。”

“我得到的赞美却只有：‘她也不比异能者逊色诶’。”

“这不算褒义的正面评价吗？”师染青疑惑。从前她付出的越多越痛苦，越显得她为了恋爱放弃升A和艺人事业不值得。

“可是为什么我受到的赞美只是不比别人差？那不就是说明，我永远都低人一头吗？”尤梨捂住脸，“她们只会劝我，说我努力又有才华，说不谈恋爱升A前途无量……再坚持一下提升实力，站到更大的平台上以后，只会遇到更好的伴侣……”

“但我明明可以不用再多做努力，现在就直接和真爱幸福在一起的。”她说，“是丁楠耀让我知道，人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活着就被爱……无条件地被爱。他其实完全听不懂我的琵琶，但是不妨碍他爱我。”

“所以，我都这么幸福了，身为我的朋友不是该感到高兴吗？但她们，包括现在的穆苒，却只想让丁楠耀离我远一点……让我变回从前那样的努力。她们凭什么傲慢地替我认为自己努力更好呢？让我们分开才是见不得我好吧？”

尤梨挪开手，脸上并没有泪痕，她微笑道：“我有时候会怀疑，她们其实是嫉妒我遇到了难得的真爱。”

【隔壁八卦论坛已经有匿名发贴锤渣男劈腿的了，默哀三秒。】

【假如她对自己的专业实力能像对自己的爱情这么有信心……】

【我现在就想知道最后会判尤梨还钱吗？之前直播里穆苒有提到违约金都是她付的……】

【这种自愿支付的不会吧。】

【之前听小道消息说，如果对方确诊恋爱脑的话，可以追回你曾经出于其他情感浪费的非必要支出。】

【那也太不够朋友了……网友也是太冷血了，别人在谈感情，你们眼里只有钱。】

【你当恋爱脑是朋友，恋爱脑有真当你是人尊重吗？你不过是别人情侣play的一环。还是心疼自己叭。】

……

师染青瞥向直播的评论区缓了缓心情。

“目前为止，你和丁楠耀没有申请结婚许可的记录，只有生育局‘家长考核’不合格的记录。是打算只维持恋爱关系，共同育儿吗？”

“我们准备先生孩子，等稳定下来再结婚。”尤梨道，“这种私人规划的问题和恋爱脑嫌疑有关吗？”

师染青清了清嗓子，用几乎算得上是出镜直播以来最官方的口吻道：

“1027星生产与养育局希望我们直播时，顺便再向大家普及澄清一下：从三年前生育考核法正式施行以来，生育局的‘家长考核’，对意愿是单身生产养育的申请者们，考核的是为人家长的各项素质是否俱备。对意愿是双人共同生产养育的申请者们，除考核个体是否素质俱备以外，还要考查双方的感情忠贞程度、共同生活的氛围等等。”

“一切都是为了家长和孩子们的幸福着想。每个或每对申请者受到的考核内容，都是风娲系统根据个体从出生以来的种种经历量身打造的，非常具有针对性。从目前对考核通过者的后续追踪情况来看，申请者本人和孩子的满意程度极高，具体到百分制的打分数值，平均分仍维持在100分。”

“对于考核不合格的单身申请者，生育局都给出了意见明确的提升方案。对于考核不合格的双人申请者，可携考核成绩单到本星恋管局的咨询窗口登记，恋管局后续也会安排专人负责相关的修正指导。”

“未通过考核就试图生育的，视为违法行为。违法生产的胚胎不享有联邦建设者应有的各项权利，只视作其生育者违法的证据。联邦必会对违法者追究到底。”

顿了顿，她转向尤梨道：“你和丁楠耀申请共同生育的不合格考核记录只有一次，还分别有一次单身生育的不合格考核记录。共同考核的相关数据资料，恋管局已经从生育局调取，也将作为本案的证据纳入陪审团考量的范围内。”

“这次对嫌疑人的询问到此结束。”师染青看了一下时间，“下一次直播预计将在下午两点半开启。欢迎各位联邦建设者继续观看监督。”

陆不语关闭收回了直播光球：“机器员工会把你的午饭送到，你在询问室内等待。”她对尤梨说完，打开了门，传音师染青：“我们今天中午去恋管局员工食堂吃。”

师染青刻意慢下脚步，落后陆不语好几个身位，确定是她听不清的距离。

彻底关上门前，她对尤梨说：“根据联邦恋管法条例，无论判决结果如何，举报者与中度嫌疑者都将永久隔离。”

“珍惜一下这几天还能再见到她的机会吧。”

根据目前已有的资料来看，天河系联邦的永久隔离每一例都执行得十分成功。需永久隔离的人信息会由本星球上传至本联邦的母系统，然后分享到全联邦各行星的智能系统。

现今人们出行乃至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依赖系统调配安排，系统会保证她们在本联邦内永远遇不上。就连去其他星系旅游也会刻意安排时间错开。

从纯粹的旁观者角度来看，师染青个人会认为这至少对穆苒来说，是个不算糟糕的保护措施之一。

*

已经是错过饭点高峰期的时间，下行的电梯里空荡得只有陆不语、师染青和蓝聿三人。

有什么是在风娲的全程监控下，聊起来也没什么问题的话题？

“我昨天看入职时的信息登记表，高校毕业后我有两年空白期，那时候是在干什么？”师染青好奇地问陆不语。

“申请了单身生育的家长考核，两次。”陆不语看着她一脸不信的表情，肯定道，“对，还都没考核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