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在月考后三天出炉,这几天,班级比以往清净许多,大概都怕班主任的“语言暴力”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教学方式跟不上时代变化,还保留着棍棒和打压式教育。
后排男生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他们经常反抗,三十中也从来不是规规矩矩的学校,可以说很乱,打老师校园暴力这些是常有的事。
老师比学生压一头,有这层关系在,就注定后者要听前者的话。
把老师处成朋友什么的,那也只是他们的让步。
放在任何关系里,都是这样,只要站在高处,俯看台下的人,优越、骄傲、目中无人,这些感觉永远无法祛除。
班级排名贴在课程表旁边,而年级排名,要到一楼公示栏去看。
迟白走上楼梯,一堆人围在前门,水泄不通,嘴里嚷嚷着,这次一定考好了。然而,看到分数那一刻,又改口道,下次吧。
她从后门走进去,陈百霖见她来了,激动道:“小迟!你知道你这次第几名吗?”
原本迟白对这次考试没抱希望,但看陈百霖的表情,她不禁想,难道这次考的还不错?
她犹豫问:“第几名?”
“十二名!”
“......”迟白愣住,惊奇地张了张嘴,“十二名?”
不是,怎么可能,她的成绩她自己最清楚,何况上个月都是得听且听,十二名?改错试卷了吧。
见她一脸不相信,陈百霖干脆把她拉到门口,她书包还没来得及放。
拨开人群,迟白看到成绩表,第一名是班长,往后顺,第十二名,跟着的,赫然是迟白这两个字。
语文101。
数学25。
英语100,排在年级第一。
这数学真是搞笑,副科不用说了,更是惨不忍睹。
但都是她能考出来的成绩,这次能冲进前十五,估计是那些学霸在假期玩疯了,心还没收回来。
...迟白转过身,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直到上课,第一节本是语文,结果走进教室的却是胡震,台下面面相觑。
这不完了吗。
伴随着课本落桌,巨大的动静响彻教室,迟白看见靠着讲台坐的女生刘海被吹掀了。
胡震捏着成绩单,缓缓开口道:“你们是怎么考的?”
台下像受惊的鸵鸟般,头恨不得低到桌下。
“都给我抬起头来!”胡震用力拍了两下课桌,脸上赘肉随动作上下晃,“怎么有脸低头的,啊?假期都玩疯了是吧?路言夏,你初二不还能考一百二的,怎么现在才考了九十?”
迟白抿唇,坐立难安。
“是不是你前面那位影响你学习了?”
“......”迟白无语,预感还真对了。
路言夏起身,“不是。”
“不是?”胡震甩着成绩单,“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才考了九十?”
“没发挥好。”
“你高考也这样?”胡震偷换概念,“也发挥不好?”
路言夏叹了口气,“不这样。”
“那你怎么考九十?”
...迟白是真心听着烦,她将头发放下来,遮住耳朵,就这动作,被逮到了。
“迟白!你干什么呢?”
陈百霖摹地抬头,只见女生缓缓站起身,直直看着胡震,没有一丝畏惧。
“我问你在干什么!”胡震气得脸通红,“上课你弄什么头发?”
确实是自己的错,迟白真心诚意道歉,“对不起老师,没下次了。”
胡震没理会这句话,继续说:“我还没训你是吧,数学考二十五,你跟那二百五有什么区别?”
“......”
迟白呼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眼黑板上的监控,亮着红光,预示着警戒。
从她转学过来就有了,刚开始还觉得挺吓人的,后来发现也没人24小时都盯着,只把它当做一个不小心扔到黑板上的东西。
“说话啊?”胡震变了副摸样,肥肉横生的脸上多了丝恶心笑容,“迟白,我可听说过你很多风光事迹。”
后面四个字咬得很重,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猥亵让她感到不适。
“是吗?”迟白轻描淡写道:“那老师,你听说了什么?”
被束缚住的猎物,反抗会更加兴奋,听从会更加用力地蹂躏。
“迟白,放暑假那天,有人看到你和邵阳在公交站推推搡搡。”胡震撑在讲台上,铁质桌重重一沉,发出巨大声响,“好像还有高中部的,你玩这么花?”
他停了下,继续道:“你才多大?十五岁?玩的过来吗?”
听完这些话,少女没有任何反应,眼神平淡,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做过,被人造黄谣的感觉,也是体验到了。
还真挺不好受的。
“老师。”陈百霖打破沉默,她站起身,眼神上了锋芒,“你说这些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知道吗?”
欺负到自己好朋友身上了,她怎么能坐以待毙,何况,她知道,迟白不是害怕,她之所以顺着胡震,是在等,等一个时机。
“法律责任?”胡震嗤笑一声,“你看我怕吗?”
“不怕吗?”陈百霖从袖子里掏出手机,“如果有证据都不怕,那老师,我很佩服你。”
见她拿出手机,胡震急了,踉跄着从讲台下来,十月初的天还没有那么冷,胖人又容易出汗,路过时,一阵恶臭味掩盖了窗外兰花的清香。
“老师。”迟白也喊了声,胡震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转过身,她指了指摄像头,“你忘记这个了。”
“你刚才那些话我都录音了。”迟白抿唇,弯下眼角,此刻,一道光打在她的周遭,渡上一层柔金璀璨的光芒。
无所畏惧,向阳而生。
胡震明显不快,恶狠狠瞪了迟白一眼,走廊外响起一阵急促地高跟鞋声,由远及近,突然,啪一声,门被打开,是万静来了。
“小迟!”
迟白应一声,朝陈百霖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门外还有迟景林和校长。
“你们没事吧?”万静把她们从头摸到脚,确认身上没有伤后,还是不放心,“带你们去医院看看。”
两姑娘相视一笑,迟白安慰道:“妈,我们都没事,安心啦。”
“那就好。”万静一条胳膊搂一个,“你们都很棒,很勇敢。”
迟白早就知道胡震会趁着这次月考成绩整些幺蛾子。
看她不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以提前给万静发了消息。
只是没想到啊,信息量太大了。
......
谢惟是上课时被叫出去的。
很懵,尤其是当他看见谢段飞后,他挠了挠头,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被拉住胳膊往初中部走。
这条路不长,停在校长办公室门口,谢段飞刚好把来龙去脉讲完。
他看了眼谢惟,把门推开。
头次这么热闹,女生们坐在沙发上,肥胖男坐在对面,旁边是迟景林,面色凶狠。
谢惟径直往迟白走过去,蹲下,仰视她,“你怎么样?”
她笑,“我没事。”
他点了下头,看向胡震,男人与他对视的瞬间,身体往后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谢段飞注意到,拍了拍谢惟的肩膀,摇摇头。
不要惹事。
这些小动作,全被迟白收进眼里。
“校长啊。”万静双手担在膝盖上,她身穿粉色包臀裙,腕间,颈间,奢侈品泛着盈盈的光,“我们家小迟什么样,我是最清楚的,她向来不惹事。”
“是。”校长哎哎两声,“我知道的。”
“所以啊,这次的事情,您可要好好处理。”
“这是必须的。”
迟景林声音醇厚,带着经日的威严,“还有,她无论考多少分,都是我的女儿,还轮不到你这个烂人来败坏。”
-
教育局亲自下场处理,一传十十传百,毕业生也站出来爆出胡震的丑事,不仅是女生,甚至连男生也不放过,都是同性,当年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直到这件事从脑海深处扒出来。
胡震落得一个被开除的结果,他没有做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口头侮辱过,但以影响来看,估计雨荷市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
到这,这件事算是完了。
但还有另一件事。
那就是造谣者。
淅淅沥沥下了两天雨,冲刷掉这个校园原有的泥泞,只是没有雨后天晴,天气昏沉,整个世界被蒙上一层灰。
迟白穿上外套,刚和陈百霖走出门,就看见俩男生站在连廊那儿。
谢惟笑笑,将郑千赐推出去,说:“我要借一下迟白。”
两小姑娘对视一眼,迟白问:“是什么事?”
“有点急。”
话音刚落,陈百霖哈哈笑起来,“是急事啊,那小迟你快去,别让人等急了。”
而后,她拉过郑千赐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背,“我俩先走了,你们好、好、聊,慢、慢、聊。”
“......”
待两人走后,谢惟在前面带路,只是与以往不同,这次走路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很多。
迟白也渐渐加快步子。
上到五楼,医务室旁边的教室,谢惟推开门。
迟白看过去,有个身穿高中部校服的女生站在里面。
她问:“这是?”
窗外云压着太阳,教室里又开了灯,衬得他的脸半明半暗,轮廓不太清晰,但也遮盖不住他俊朗的五官。
谢惟朝她挑了挑下巴,迟白进去。
听到声音。女生连忙低头走过去,伸出胳膊,手里捏着一张纸,继而,九十度鞠躬,“对不起!”
迟白:“......”
她迷茫地看了看谢惟,“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关上门,神情平淡,说:“看看那张纸。”
迟白接过。
标题:道歉信。
扫了一眼内容,大致是她造的黄谣,字迹工整,条理清晰明了,但是字里行间并没有诚恳。
她只是写字比较好看,所以,这张检讨书,大概就当做平时写作业。
“......”迟白扫了她一眼,直言道:“我并没有看到你诚恳的态度。”
女生低着头一言不发,不停扣着自己手指甲,又小声道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没用,你的道歉我不接受。”迟白两下把道歉信撕了,拿出手机,“你对着手机说一遍纸上的内容,既然是你写的,应该会记得吧。”
女生身体抖了一下。
迟白把两半的纸张扔回去,捏住她的下巴,“学姐,我们都是女生。”
女生被迫抬起头,皱起眉,嘴巴被她捏成嘟嘟唇,看起来搞笑极了。
“按理说是平等的。”迟白点开录像按钮,“那请问,你为什么要造同性的黄谣呢。”
女生呜咽着,极力躲避镜头,谢惟直接走过去,把她的头掰正。
迟白:“是因为什么?”
女生:“就看见了。”
迟白:“看见了啊,那你有没有看见我揍他们?还是说你也想挨揍?”
女生:“不想...”
迟白摸着她的脸:“对你来说,我的反抗,难道是在调情吗?”
女生:“...不是,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
迟白松开手:错哪了?”
女孩咽了咽口水,泪眼婆娑,“我不该造你黄谣,对不起...”
“把道歉信给我背一遍。”
......
迟白关了录屏,起身,接过谢惟给的纸巾,嫌弃般擦了擦手。
“好啦,学姐。”迟白嘴角牵起笑容,“我们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吧。”
女生没再看他们,扶着桌子起身,快步跑出了门。
迟白哼笑一声,看向谢惟,“没想到你比我先找到了。”
谢惟揉了揉脖子,谦虚道:“没有,只是因为我们都在三楼,所以找的快。”
“这样啊。”
那时候在公交车站,高中部的女生里,迟白记得是没有她的。
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