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白愣了下，一时间没太明白。

出国留学？

别说这事，连考大学她都没想过，毕竟她现在才初三，还有很长时间去挥霍。

不过既然父母问她了，那就说明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

答案好像在一瞬间就有了。

是想去的。

以迟白目前这个成绩，高中努努力勉强能考一个不差但也不是很好的大学。

那毕业之后干什么呢？

是继续在美甲店帮忙还是去打工，到了年纪找个人结婚。

不，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想去更高的地方看一眼。

迟白轻吸口气，声音温和又平静，“我想。”

一阵短暂的水声流过，万静从卫生间出来，脸上挂着笑容，坐在迟白旁边。

万静捏了捏她的脸，“小迟，你想好了？”

迟白点头，“嗯，要去哪？”

万静和迟景林对视一眼，一同将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这个我们会安排好，但是也会先过问你的意见。”

“知道了。”迟白笑了，腻歪道：“那你们会想我吗？”

“哎呦，那肯定会啊。”万静刮了下她的鼻梁，“可别忘了给我们打视频。”

这时候，迟景林开了口，“那你要不要和某谢家小子说说？”

迟白一下子皱起眉毛，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提起谢惟了？”

迟景林意味不明，“你不是挺在意那家伙吗？”

“......”

从浴室里出来，迟白关掉手机正在播放的音乐。

拍完护肤品，吹完头发。

无论是告诉还是不告诉。

她的想法都不会改变。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房间昏暗，只开了床头两边的小灯，分割开一片明暗交界，迟白扑到床上，比这明还亮几分。

迟白先给陈百霖说了下：【有个消息你要不要听？】

陈百霖习惯晚睡，这会她的夜生活才刚开始：【好的坏的？】

迟白：【等我说了你分辨一下。】

陈百霖：【好。】

迟白发了两条语音过去，对面隔了几分钟才回。

陈百霖：【出国？！！那这绝对是一条好消息啊！！】

陈百霖：【能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而且留学归来听着可太有气魄了。】

陈百霖：【我反正支持你去！】

迟白换了个姿势：【你知道我爸还说了什么吗？】

陈百霖：【什么啊？】

光是想到就觉得好笑，迟白敲字：【他说要不要告诉某谢家小子。】

陈百霖：【笑死我了啊啊啊，那你告诉谢惟了吗？】

迟白：【没有呢，我也在犹豫。】

陈百霖敲了好一会，顶上一直在重复“对方正在输入中”

又等了几分钟，陈百霖：【怎么说呢，这难道就是感情中的考验？女方出国男方是跟随还是...他们会分开吗？几年后会再度重逢吗？】

“......”迟白很佩服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这又不是小说。】

陈百霖：【万一是呢。】

迟白：【......】

没多在这个话题上停留，扯了会杂七杂八的，顺便还和谢惟聊了几句。

高三这个节点，就像被一根麻绳吊着，随着时间越来越短，愈发收紧。

她也很少在谢惟做题的时候打扰，都是等他先发消息。

困意渐渐袭来，迟白道了晚安，关了灯，开始酝酿睡意。

还是等等吧，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说。

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结。

事已至此，先睡个好觉吧。

ˉ

迟白是被吵醒的，床头柜上手机嗡嗡响，她挣扎了几秒，掀开被子，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

一把捞过手机，时间显示七点零八分，距离她定的闹钟还有两分钟，下方是微信折叠的消息。

全是陈百霖发的。

【我发烧了啊啊啊啊啊！！】

【三十八度。】

【太好了不用上学了。】

【那你今天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和上体育课了。】

迟白瞬间清醒了过来：【三十八度？你吃药了吗？】

陈百霖：【刚吃，我要再睡会了，早安。】

“......”迟白：【早安。】

估计是前天喝酒的原因，迟白叹了口气，这酒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一上午过去，迟白和之前的同桌赵琳一起吃的午饭，是她主动找的，迟白也没拒绝。

下午体育课，和高中部共用操场，四个班一起上。

早已被踏平的草坪，有几根野草从荒瘠土地里挣扎出来，但很快就被人来人往的学生再次踩断。

迟白站在最后一排，跟着体育老师的指令做热身，随便动几下，而后便集合解散。

男生去器材室拿足球和篮球，有的女生拿了羽毛球，迟白不想动，和赵琳坐在台子上吹风。

不冷不热，抚在脸上舒服至极，她拿起手机，背靠在墙面看小说。

“迟白。”身旁突然传来动静。

“嗯？”她没抬头，指尖划过屏幕，显示下一章还未更新。

“你说。”赵琳胳膊圈住腿，额头顶在膝盖上，似乎是鼓足勇气，声音里还带着颤意，“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

这个话题有点敏感。

“嗯...”迟白收起手机，抬头看向天空，一架飞机飞过，撞向一朵云，其他云生气了，纷纷跟在后面，留下一道云线，“没有意义。”

赵琳没有抬头，“为什么？”

“你知道你是怎么出生的吗？”迟白声音很轻，说出的话却让人惊掉下巴，“只是因为你的父母有过性行为，就这么简单，不要去寻找生活的意义。”

“......”

“别把自己困在里面。”迟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想得开就想得开，想不开也没关系。”

感受到她身体轻微发抖，赵林哽咽道：“如果你出生在一个不好的家庭呢。”大概是怕迟白生气，她连忙抬起头，磕磕巴巴地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真的。”

迟白擦干净她的眼泪，笑着安抚，“没事，我知道。”

“至于你刚才提出的问题。”迟白对这种事情也算有接触，因为曾经真的在夜晚想象过。

如果自己的家庭不好，重男轻女，父亲懦弱，母亲强势，长期以往，精神再出现问题。

“那我会直接去死。”

听到这个回答，赵琳有些猝不及防，“为什么会这样做？”

迟白很直白，“因为我活得不开心。”

“......”

脸上的泪珠又滚了下来，啪嗒啪嗒砸在赵琳的手背上，“如果我真的想去死呢。”

“那就去吧。”迟白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人生是很残酷的，如果你累了，那就休息。”

赵琳攥紧纸巾，很惊奇，没有粗糙质感，是光滑的。

这就是差距。

家庭的差距。

人的差距。

“再回到原来的问题。”迟白起身，拉过她的胳膊，赵琳顺势起身，低眼跟着走，越过交界线，一阵温暖传到她全身，“找不到意义，那就不要去找了。”

赵琳抬眼，迟白往右走了一步，阳光照在她脸上。

那一刻，她的瞳孔被染上了光晕，逐渐驱散原有的黑暗。

“去晒太阳，吃顿饭，摸摸路过的小猫，你活着就是最好的答案。”

-

十月中旬，雨荷的天气总是难以摸透，温度忽高忽低，这会又冲上了二十度。

迟白在万静的提议下报名了辅导班，但这事还没有和谢惟说。

上次和赵琳有了短暂接触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比之前缓和不少，她也渐渐开始在课堂中积极起来，还被老师夸了很多次。

和迟白想的一模一样。

她只是，需要一个能倾听的人，能告诉迟白，那说明她足够相信她。

心情突然好好，迟白止不住弯唇。

无聊的自习课。

迟白靠在后排桌沿，手机放在底下，吹着窗外的风，很惬意。

迟白：【谢惟，我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谢惟：【什么好消息？】

迟白：【我在培优报了班。】

谢惟：【？】

谢惟：【真的？】

迟白：【嗯，真的。】

谢惟：【什么时候去？】

迟白：【今】

后面“天”还没有打出来，视线就被一条胳膊挡住了。

迟白茫然抬眼，门口赫然站着年级主任，她立马收起手机，这个视角，李安似乎能刚好挡住她。

只见他若无其事地从她笔袋里拿出来一根黑笔，收回胳膊，她也装作拿东西，从桌子里随便掏了本练习册。

年级主任满意得点了点头，转身关上门。

三十中的门上没有透明玻璃，但是开门声很轻，在这安静无比的教室里都听不到。

迟白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帮自己打掩护，想了几秒，还是道了声谢谢。

李安无言，把黑笔还给她，继续看书。

再次打开手机，谢惟又发了几条消息。

谢惟：【今天吗？那要不要让我爸爸顺带着你？】

谢惟：【你要喝什么吗？培优里没有饮水机。】

谢惟：【哦，你去上过，你知道。】

“......”

这是激动了吧。

吃过晚饭，迟白在楼下贩卖机买了两瓶酸奶，付完钱，扣款提醒和车鸣声一齐钻进耳机。

是谢段飞的车。

谢惟下了车，快步走到跟前，迟白把酸奶给他，边摘耳机。

“在听什么歌？”谢惟接过，开了一边门，“你坐这边。”

迟白坐上车，先和谢段飞打了个招呼，而后摁开手机，说：“江南。”

“哎哎，小迟晚上好。”谢段飞笑得很和蔼，“以后我就这个点来接你。”

迟白礼貌道：“那麻烦叔叔了。”

“不麻烦不麻烦。”谢段飞发动车子，开始吐槽起自己的儿子，“谢惟知道你也要去辅导班啊，高兴的不得了，吃个饭都是笑着的。”

“是嘛？”迟白侧身，再次按开手机，点开和谢惟的聊天框，“我也很高兴。”

而她给谢惟发的是：【是想我了吧？】

谢惟很直白：【嗯。】

肩膀被拍了两下，他转过头，看见她做了个口型。

“我、也、是。”

ˉ

培优分为四层楼。

最下面是兴趣班，顺着往上是小学，初中，高中。

这个时期来的基本是初三和高三生，人不多，老板索性就分在一层楼里，中间隔了客厅

迟白的班没有认识的人，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写完作业，迟白拿出英语练习册，她现在必须要比别人的进度更快些。

新章节的单词预习到一半，原本嗡嗡的课堂瞬间静了下来，迟白摘下耳机，撇向后门，是英语老师。

她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英语老师直接坐到旁边的空位，看了看她的课本，夸了句，“不错啊。”

一股香味钻进迟白的鼻腔，很好闻，她笑了声，“老板给你开工资吗你就来。”

“当然开了。”英语老师顺了支笔，圈住几个单词，“重点，记一下。”

“哦...”

说真的，在这个班两年了，迟白还不知道英语老师叫什么名字。

其实在小学时候，她的英语成绩很差，但在五年级这个节点，就跟开窍了似的，次次考试都能拿满分，老师也一改往常态度，对她百依百顺的。

刚转学来三十中，第一次月考，她考了九十九分，那一分是作文扣的。

之后的每次考试，迟白的英语成绩都排在年级第一。

那时候，她是绝对没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