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的,不是外放之气,而是潜藏于脉中的未言之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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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地寂静,只剩阿岳沉重的喘息与灵阵余波尚未散去的轻颤。
风燧转身面对三人,目光如寒刀,一扫而过,不言苟笑。
「今日之训练,到此为止。」
他语毕,便拄杖而去,步伐未乱,却比往日更沉重几分。临行前只留下一句: 「他还撑得住。但若再不引导,这股焰,终会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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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芽在旁看得发愣,耳朵颤了颤,低声嘀咕:「……老师这一掌也太猛了吧……阿岳那样都能压住……」
沈钰语气淡然,像在陈述理所当然的事:「那是你孤陋寡闻。他可是当年兽界大战时,兽王钦点的前线指挥官。师父是兽王的挚友,同时也是他挥下的得力战将。」
他语气不疾不徐,略带一点隐藏的骄傲:「愿阵与实战的标准规格,就是他订出来的。镇兽焰这种事,对他来说只是日常。」
霜芽整只兔子耳朵都竖直了,嘴巴张的老大:「欸欸欸,等等,你说他是兽王的旧友?你是说……我们现在这位沉默寡言的老师……其实是个——超级厉害的大人物?!」
沈钰不动声色地斜他一眼,语气带着一点难以言明的压制:「不然你以为,谁能一眼看穿你们的愿脉?这里的山与阵,都是他留下的脉络。」
霜芽默默走至阿岳身旁,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拨了拨他手臂。 「还好吗?你刚刚……整个像要烧起来一样。」
阿岳没答,只是低头,额前发丝湿透,遮住眼神。他喉间动了动,声音沙哑:「……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霜芽炸毛,「那家伙先说我们坏话的欸!你爆气是应该的!」
郑曦缓缓走近,蹲下身,一如既往的语调轻柔:「你没有错。你只是还没学会,怎么守住这样的力量。」
阿岳抬起头,目光一瞬闪过挣扎与困惑,却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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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暮,三人被风燧命人送回学舍疗养。
翌日清晨,院外传来细碎脚步声。
一名中年文士踏入院中,身形挺拔,鬓边微霜,手持药篮,神情平静,眼神如古井无波。他未言语,气息却与四周山林脉动自然相合,让人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他立于雾中,仿佛连晨雾也绕过他行走,似竹似石,自有山林之气与岁月沉静。
霜芽探头打量,小声道:「谁啊……不像附近的人欸……」
沈钰此时站起,眼中闪过罕见的正色,语气比平日多了一分庄重:「……梁叔。」
文士微微点头,语气温和:「小衡,好久不见。」
沈钰语气平稳中带一丝敬意:「这位是梁忍大人。兽王的旧友之一,与我师父风璲并列,是当年最早一批为兽界战局立阵的盟友。不同的是,师父负责正面战场,而梁叔……选择留在这片边境,看顾一件比胜负更重要的事。」
他顿了顿,语气更低了一分:「那时,兽王唯一的孩子尚在襁褓。梁叔主动请缨,带着那孩子远离战火。后来……那孩子失踪了,梁叔也就再没离开过这片山林。」
霜芽听得瞪圆眼,满脸写着不敢置信:「真的假的?这种大人物不是都该住在神殿里、每天有三队兽卫开路、两排灵兽奉茶的那种吗?结果住这种……一出门就会踩到野草的地方?」
梁忍淡笑:「我本来不打算再出山。但昨天傍晚,风燧遣信而来,说近来遇上一位……气脉异常的少年,与一位似有古脉气息的女孩。他说他看不清,也不敢妄判,要我来看看。」
他说这话时,目光轻飘飘扫过阿岳,又不着痕迹地落在郑曦身上,最后什么也没说。
沈钰垂目补了一句,像是解释,也像是自语:「师父没出来迎接,是想让梁叔自己看见——不是看表面,而是看本质。」
梁忍将竹篮放下,坐至石桌边,语气淡淡道:「别紧张,我不是来审人。我只是想看看……你们的气,是否还能顺着流回心里。」
沈钰站在一旁,沉默了片刻,忽然语气淡淡地补了一句:
「……昨日言语失当,是我看走了眼。」
他没看谁,只扫了远方一眼,又冷哼一声补道:
「不过你们也别太得意,能撑过我三招,不代表就够资格与我并肩。」
霜芽张嘴刚想回呛,却被郑曦抬手轻拍了一下耳根。
郑曦没说话,只是望着他,淡淡点了点头。
沈钰咳了一声,撇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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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梁忍为三人开设第一堂『静息导气』课。他不像风燧那样严厉,也不以术力压人,只静静坐在石椅上,让三人围坐。
「天地有脉,心亦有痕。能守住心痕的人,才守得住气。」
这句话,在那日傍晚余晖中,印进了郑曦与阿岳的心中。
也在那一刻,梁忍察觉到:那个少年心中的兽,不是凶,是孤。
他没有多言,但眉心微不可察地收了下。那男孩的兽焰虽已被压住,余势未散;那女孩的气息,则像某种古老的流脉,被人温柔唤醒。他记得这两种感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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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