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已经比谢栖预想的快了，他不敢抱太高的期待，怕失望过后的疲惫撑不住他继续往前走。
酒店的装修将近步入尾声，如果尽快收工能赶在暑假那两个月里开业最好，谢栖比谁都心急，但他下午又加了一节课，放学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他谁的劝都不听，不绕路去看一眼不放心。
靠海的那一片还不算发展起来了，只有零星几家店亮着灯牌，谢栖裹紧外套，被风吹得莫名心慌。白天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入夜后竟变得有些阴恻恻的。
这个点工人刚走，谢栖卷闸门拉上去一半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打开灯才松口气。
谢栖在做事上颇有些吹毛求疵，从前台拿了个手电筒往里走，顺着墙边看走廊上的地砖，照照墙面又看看角落里的盆栽，搬来几天了，叶片有些蔫巴，这得回去请教温枫。
他不待多久，否则褚青该催了。他就算训练结束回家也比谢栖早得多。
前几天又提出要去厂里帮关安，被谢栖否决了，让他周末两天去就行，平时用不着。
路上谢栖狠狠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暗想可千万别感冒了，他穿得已经够厚了。
饭桌上褚青觑着谢栖的神情，眼珠子转了个来回，给他夹了块排骨：“哥，吴教练问我以后有没有考级的打算。”
谢栖瞥他一眼，筷尖把碗里那块排骨翻来覆去的扒拉，“拳击也有考级？”
就连关安都知道谢栖这句话的意思，褚青被看得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有、有的。”
“哦。”
眼看着谢栖碗里的饭要见底了，褚青手里的筷子都被他攥得发弯，“哥，那我······”
他话没说完，被关安踩了下脚。
“褚青，你还记着上回厂里那批发去川城的货吗？小郑跟我说是你看着的······”
谢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挨个过一遍，最后定在褚青脸上，“你说。”
“我、我要朝着考级练······”
“你不要。”谢栖说的直截了当，“我不准。”
“哥，这跟以前跆拳道不是差不多吗？为什么不能······”
“差不多？”
谢栖微微眯起眼，“褚青，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大了就把我当什么都不懂的糊弄了？”
“跆拳道考级我当你是想学了防身，你一直练到黑带我也没说什么。”
“拳击你想考级，打算以后当拳击手吗？”
“拳击多危险不用我说吧？再过两年你成年了打算上擂台跟人打比赛，结束了让我在急救车旁等着你吗？”
谢栖的诘问字字紧逼，“我说了，不准。你想学到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想奔着上擂台去的话别想了，不可能。”
“哥······”
关安在桌子下狠狠踢了他一下，眼挤的都快抽抽了。
等谢栖回卧室了他又踹了褚青一脚，“你说你，非给你哥找不痛快，没几天酒店就收工了，他到时候万一又拉着脸，谁都别想好过。”
“你哥现在都这么有钱了，你还要学那个拳击干什么？”
“你哥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更不喜欢你冒险。”
关安叹了口气，“等会你去好好哄哄他，听到没？”
“知道了。”
这件事上没人站褚青，他也倔，非要跟谢栖提，就是不死心。
“哥，吃草莓。”
侧卧里谢栖正在写作业，他摆摆手，意思是不吃。
褚青只能搁在床头上，“哥······”
“我没生气。”
两人之间难得会出现僵持的场面，大多时候褚青都会使出浑身解数把谢栖哄开心。他脾气大，但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褚青顺着毛撸就行。
“你才没多大，这件事不着急。我的态度始终如一，不支持。”
“以后等你成年了自己决定。”
褚青一激灵，他坐在床边怔怔的看着谢栖，“哥，你是说，等我成年、成年就不管我了吗？”
谢栖心情很复杂，他一边觉得不应该拦着褚青做他想做的事，一边他又实在不想再提心吊胆的看褚青出去打比赛。
他这么说就是想把时间往后推，反正褚青离成年还有些时候，能拖一阵是一阵。
“管你？”
“你不是不想被我管吗？”
“我没有。”褚青难以忍受地拽着谢栖的椅子往自己靠，一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搁在桌上，将谢栖围了起来。
近在咫尺的是谢栖的双眼，他鼻尖都快抵上去了，“哥，你不能不管我。”
“哥，我成年了你也不能不管我，我多大了都不行······”
谢栖低头看去，腰又被褚青的双臂死死缠住，无奈只能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笑道：“为什么要我管你？”
褚青把脸埋在他腿上，支支吾吾的，“你、你不管我，不就是不要我了吗？”
“哥，你不能不要我。”
谢栖存心逗他，“你都大了，怎么说是我不要你，如果你不想再认我这个哥了呢？”
褚青坚决的摇摇头，“不可能。”
“那你要我怎么管你？”
谢栖累了，翻个身躺在床上，头枕在褚青大腿上，两人姿势掉了个，他打了个哈欠，“你自己说。”
褚青一手轻轻摸着他的脸颊，又顺着往上，指尖勾起他的发梢转起圈，“嗯······”
“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
“真的？”
“嗯。”褚青俯下身，把脸贴在谢栖胸口，像他更小的时候那样搂住他，“都随你。”
他嗅到那股栀子香气，不由得在谢栖怀里四处乱拱起来，直到鼻尖蹭着他的颈窝，“哥，你真香。”
谢栖被他毛茸茸的发顶蹭得发痒，又推不开他，“差不多行了，怎么还跟狗似的，都多大了。”
“再大也这样。”
谢栖：“······”
小时候谢栖经常一个人睡，他才上幼儿园大班就自己住在侧卧了，谢准很有培养他独立的意识，在褚青来之前他也习惯了。
反而长大了之后天天跟褚青在一块睡了，他也习惯了。但听到褚青这句话时他突然意识到总不能一直这样。
以前谢准教他些基础的招式防身的时候他很懈怠，嫌累。谢准少有得很严苛，几乎每天都给他布置必须完成的任务，回来还要检查。
如今的谢栖当然理解他的苦心，只是他更费解为什么褚青执拗的想要一直学下去了，明明现在家里条件已经好起来了，酒店开起来后会赚更多钱，他们以前都不敢想象的多。
敏锐如谢栖，他能第一时间察觉出身边的人的异常，褚青很难有瞒得过他的事，但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谢栖终究猜不出。
再疏的，如李子安。
这两天谢栖发现他安静得过了头。
早上起天就阴沉沉的，大课间更是下起了雨，整个班欢呼雀跃起来，不用下楼去做课间操了。
谢栖被吵得睡不着，伸了个懒腰起来，用笔戳了戳趴在桌上的李子安。
“你怎么没精打采的，不会夜里偷跑去网吧玩了吧？”
上网在学生间相当流行，只不过是明令禁止的事，但十六七岁的少年们哪能抵挡住诱惑，还是有不少学生偷偷跑去玩。
“没有。”
“那你怎么了？”
“没怎么。”
越不愿意说就越证明有古怪，谢栖站起身往下看，发现他揣在兜里的那只手的袖口里冒出来一截白色的纱布。
李子安不像他没空跟别人玩，他在班里很活跃，还喜欢打篮球，高一高二乃至高三的都有认识的人，可以说是交际草一颗。
最近学校组织了校内篮球赛，谢栖没记错的话李子安还是校队副队长。
谢栖去班门口贴的通知看了一眼，比赛日期就在这周末，但李子安的手竟然受伤了······
按他的性格要是意外受伤的肯定会忍不住唠唠叨叨的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再张罗着找替补。
谢栖摸了摸下巴，这中间一定有蹊跷。
怪不得他最近天天揣着手，谢栖还以为他在耍酷。
也不怪谢栖发现的晚，平时他除了上厕所座位都不怎么离开，水杯是从家来的时候褚青帮他接好的，喝完他也懒得去接，除非李子安大发善心帮他打一杯。
放学后谢栖照常走了，只不过没走远，在巷子里兜了两圈后又绕回来了。
远远的看着校门，谢栖好一会才看到李子安出来了，他去问了隔壁班的黄琬凝，她说李子安的父亲被辞退了，他原先是一家工厂的保安队长，现如今那家厂效益不行，辞了不少人。
隔着一段距离地跟在李子安身后，谢栖很快察觉到不对劲，这不是他回家的路，他越走越偏了，像是为了躲开什么，一路上左顾右盼的。
谢栖好几次险些被发现，幸好这个点刚放学，路上的学生多，他碰巧穿着校服才能泯然于众。
听到摩托车轰隆隆的响动时谢栖一愣，他扭头看去，骑车的是个地痞，脖子上挂着拇指粗的金链子，穿条牛仔短裤，小腿上黑乎乎的一片纹身，看着脏兮兮的。
坐在他后面的人有点眼熟，谢栖努力跟上去，总觉得在学校里见过。
到这谢栖基本能猜出来大半了，估计是校内的谁找李子安的岔，还伙同校外的一起整他。
谢栖有些头疼，他才教训过褚青不准冒险没几天。但眼前这群人都快撵到李子安屁股后面了，情势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