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利皱眉：“鸡棚早就不在了，你还惦记着呢？”

刑攸摇摇头，“开个玩笑而已，帮忙倒是可以，不用给我开小灶。今天和我一起来的那个男生是我朋友，麻烦你今天中午多给他一点肉菜。”

唐义宁看了眼陈利，对方的表情和他想象的一样，陈利揉着下巴凑过去，双眼惊奇地打量她，如果不是和刑攸关系近，这个距离完全算得上是冒犯的程度。

陈利看着她挑眉：“你确定是朋友？”

“确定。”

陈利追问，“真的只是朋友？”

刑攸停顿了下，认真考虑过后，“不止，我们还算是家人。”

陈利一脸恍然，直起身子摆手道，“哦，我懂了。放心吧，今天中午少不了他的饭，你今天中午去另一个院睡吧？这个院的条件你也看见了，因为毕竟是租人家的房子，所以动不了，只能这样。”

刑攸偏过头，双耳微微耷拉下来，面颊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日光下，脸颊因皮肤薄而嫩，露出其下的毛细血管，看着苍白。

她沉默着思考了片刻，回答：“哦……到时候再说，我不着急。如果唐哥中午不觉得困，我就去另一个院躺一会儿。”

唐义宁定了会儿，而后偏过脸看着刑攸，“我不困，昨天晚上睡的挺早。而且你还要长身体嘛，我在这里守着就好，你跟另一个孩子去那边睡会儿，下午也有点精神。”

刑攸没说话就点了两下头，李知勉趴在二楼的台子上往下看，隔着一个积满雨水的水瓮，深黑长满青苔的台阶旁站着三人，他用力挥手，“刑攸，要上课了！回来吧？”

刑攸仰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面无表情地说：“我马上。”

陈利笑了笑，“刑攸，这怕不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吧？还挺黏你。”

“我没有谈过恋爱，他也不是。”刑攸说罢，转身就要上楼，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子漫不经心，“他就是傻子一个。”

陈利双手插兜，懒散地耸肩，偏过头看向唐义宁，温和地笑着，“你觉得呢？算是傻子吗？”

唐义宁一怔，他没料到陈利会问他这种事，只羞红了脸定在原地发愣，沉默半晌，支支吾吾地提了嘴，“不算是。”

下一节课是化学，李知勉初中最感兴趣的无非两种——化学和生物，前者是自己喜欢，后者是刑攸喜欢，他本着爱屋及乌的心去学生物，但可惜补课的老师不补生物。

刑攸刚落座，李知勉从书包内抽出生物课本给刑攸，“欸，我从家拿来的。我不知道他们不补生物，多拿了。我自己也看不懂，给你看算了。”

刑攸垂眼盯着生物课本，视线中倏然闯入另一只手，周烨南不客气地说：“拿给我好了，我这里地方大，可以放下你所有书。下节课不是生物课，你把书给刑攸让老师看见了反倒会误会。”

刑攸潦草地点了下头，还是拿过生物课本，放回自己的书包中，“都好好听课。”

李知勉上化学课上的起劲，一节课做了不少笔记，补课老师的手机铃声一响，房间门三十多号人开始沸腾，争先跑出门外等待回家。

刑攸不紧不慢地收好笔记和书本，李知勉趴在桌子上，等到周烨南跟刑攸说再见，李知勉故意似的，手掌搭在刑攸右肩，学着他的语气，“刑同学，再见。”

刑攸脸色微变，弯腰捡起掉在地板上的圆珠笔，手指夹着笔身用笔尾抵着李知勉的手指，慢慢地用力向后推，“松开。”

李知勉撇撇嘴：“刑同学好凶哦。”

“小攸，下来吃饭了。”陈利上楼来找她，刑攸点点头，起身走到门口才停下脚，转头看着一脸急切等待的李知勉，她问，“不跟我一起吗？”

李知勉“腾”地站起身，“走啊！我跟你一起。”

楼梯间逼仄，李知勉身高上的优越让他轻松以长腿跨迈的姿势越过许多障碍物，而刑攸这边就不尽人意，依旧和前一次一样，下楼下得磕磕绊绊。

好不容易到一楼，门口堵着放学等待回家的学生，她和李知勉被挤在人流之后，天气一热，所有的汗腥味都蒸在一起，刑攸不舒服地揉了揉鼻子。

李知勉抬手搭着她的肩，提议道，“要不我们先上楼避一会儿？等他们都走完至少也要半个小时了。”

刑攸先前一步往人群中挤，“要吃饭的可不等这半个小时。”

李知勉就揽着刑攸的腰和她调转位置，自己跑到前面开路，挤到了侧门的位置，李知勉拉着刑攸跑出去，守门的是唐义宁，李知勉还对他客客气气地问好。

刑攸带路，两人隔着一条马路牙子到另一处院子，原来的鸡棚架着柴炉，里面柴火烧得正旺，锅已经开了，正往上咕嘟咕嘟冒泡，鸡棚靠后的位置还站着一个女人，挺着大肚子在打电话。

鸡棚原来没有墙，只有一道栅栏，陈利翻修房子之后才找人砌了新墙，刷上白漆，另外三面墙的油漆都已经又脏又旧，衬得这面墙更为洁白，大肚子女人小步子在墙根踱步，就算这样还是累到她了，每两步就停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李知勉抬起手肘搡了下刑攸，冲女人扬起下巴，“你知道那是谁吗？”

刑攸摇头：“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她。”

说着，陈利从楼上下来，瞥见女人连忙从屋里搬出个折叠板凳，“姐，大热天的，你还大着肚子，有什么事不能在屋里好好坐着说？”

女人先是转头看到刑攸，她没躲过女人打量的视线，像是同意陈利的话，点了两下头，女人也面露疲惫地点头，她伸手拦下陈利，“我就打个电话，不要紧的。”

陈利态度决绝，“你都要临产期了，好好歇着吧！院里一切事情都有我呢。”

女人笑着摇头：“不行啊，我答应宁宁要来帮你忙的，我自己一个人在家也坐不住，到这里跟孩子们打招呼也舒服，总在家里憋着会憋出病的。”

刑攸了然，对一旁的李知勉说：“那是唐义宁唐老师的姐姐。”

李知勉咬咬牙，“刑同学其实我是长着耳朵的，我不傻哦！”

刑攸不感兴趣，面色清淡，“哦。”

陈利招呼刑攸盛饭，负责端上楼的任务就落在李知勉身上，楼上楼下都是高中生，最小也是高一升高二的学长学姐，李知勉倒没有很拘谨，盘子往房间前的桌子上一旁，叮嘱道：“一人一盒饭，吃完放到盘子里等我一会儿再来收。”

一个长相狂野的男生开口：“哥们儿眼生的很啊，是刚上高一的？还是后面转过来的？”

李知勉看着他染的一头黄毛，“啊，我是新高一。哎呀！我不乐意来的，我妈非要给我报名，其实我也就是上职教的料子，要是发挥再差劲一点，那估计连职教都上不成，直接改上大专。”

黄毛男像是找到知己一样，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烟，甩手扔给李知勉，“我就说你小子看着就像在哪儿见过，一会儿放学有空去网吧。”

李知勉笑笑没应声，烟规规矩矩放在盆子旁边，“哥，你这烟我就不收了。第一次见面就收礼不好看，你要是真把我当兄弟，这烟你还拿着，等我改天再来，给你带一包软中华抽着玩。”

黄毛男呵呵笑了两声，“成啊！你这人还真讲义气，这个兄弟跟你交定了。有微信没，跟你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有难处了就喊哥帮忙。”

李知勉拿出手机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这人叫赵秋，跟爹姓，在秋天生，就这么简单。长得虽然是坏学生的模样，但心眼的确挺好，李知勉觉得赵秋这人有点故意将自己伪装成混混的感觉，甚至扒开外表看本质，他觉得赵秋还可能是个顶尖学霸。

送完盒饭，李知勉下楼，刑攸和陈利已经吃上了，另一边放着一个纸盒子，起初因为离得远，李知勉以为要他自己盛饭，他刚走进棚子，陈利端着盒饭递给他，“给，这是你的。”

李知勉抱着一大盒饭，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陈利噗嗤笑出声，偏头看向刑攸，“我就说吧，他肯定吃不完。就算是长身体也吃不了这么多啊！小攸哦，你这孩子真是——”

刑攸掐断他的话，“吃不了就剩下，下午饿了还能热热接着吃。”

李知勉才知道是刑攸的意思，抱着盒饭捡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不声不响地吃饭。

女人也跟着坐在鸡棚里，虽说没有棚顶，但这处围在三面墙皮已经，几乎是个死纽扣，根本通不进一点风，既闷又热，陈利担心女人中暑，“姐，我去屋里给你搬个立扇吧？不然我扶你上楼跟那群学生待在空调屋里吃？”

女人摇摇头，手掌按着自己的小腿揉，“不了，就在下面出出汗好了，总待在空调房里，这小腿一天比一天胀，跟灌了铅水一样，一到晚上就疼。”

陈利说：“那八成是水肿了，我下午带你去医院拿点泡脚的中药，去去湿气，再调理调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