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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七分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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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门从来不从起跳台上径直跃入泳池,而是谨慎地握住不锈钢栏杆,一层一层跨进水里。蓝色泳池里的水浸没腰部之后,再深吸一口气蹲入水中,仿佛在浴缸里泡澡,等几秒后身体适应水温,再整个身体沉入水里,大刀阔斧地在水下挥开双臂,用力蹬腿向前。

大学一年级和二年级在这家游泳馆兼职,因此和工作人员都维持着不错的关系。即便已经离职,经理还是在她来办卡的时候给了她极其友好的内部折扣。津门像一个深谙其道的人一样亲近地微笑着签字,一边唠几句家常一边转头瞧进墙上挂着的全身镜,发觉她的嘴角和熟练应酬时的雅子一模一样。

算是面具吗。应该也不全是。毕竟雅子就算是应酬的时候也会显得诚心诚意,因此在别人看来颇有说服力。

在一家青黄不接的文学杂志社实习的津门拿着微薄的工资,偶尔还要依靠高中时的存款度日。每月工资单上的金额是在替幻想买单,而精打细算记账盘算生活开支早已是傍身之技,因此也不会觉得多困苦。不过再怎么美好的幻想也总有耗尽的一天,津门也向来很会折腰,模模糊糊思考着结束实习后要换的下一份工作,把五斗米升成六斗米。

照例游完两千米爬上岸去洗澡,回家的路上顺便买菜。要拿的蔬菜跟随季节变化,这周因为昼神要来吃饭而在熟悉的区域停顿良久。虽然知道他不挑食,有什么就吃什么,但还是掏出手机发送消息询问。

隔了短暂几年的倦怠缓慢消散,从□□中涌出少见的新鲜感,和陈旧的熟悉感混杂起来。津门没有觉得尴尬,却依然有点无所适从,仿佛伸出手去想要触碰,最后又缩回了手。

不管什么运动,只要连续做一段时间就会开始乏味,尤其是游泳,毕竟在水下也很难戴耳机来听点什么分散注意。因此沉入水中之后全然只能面对自己,忍受自我的枯燥,袒露出生活无趣的现实。

到底是生活无趣,还是自己无趣呢。

在水里扑腾浸泡一个半小时后上岸的短暂时间,仿佛重新明确地感受到重力,踩在陆地上,身体变得轻盈。冲洗完隐入超市人声鼎沸的尘埃之中时,轻盈感飘散,纯净的呼吸沾染凝滞,在人群呼出的二氧化碳的包裹下耳垂不适地发烫。

“想吃茼蒿。莴苣也可以。冰箱里会不会刚好还有三文鱼?”

意外的是昼神很快就回复了。津门盯着手机忽然勾起了嘴角,她想起只有昼神向来都会明确地告诉她想要吃什么样的菜。从这一点上看,他一直都是个目标明确的人,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仿佛从来都不会有犹豫的时候。

小优坐在地毯上戴着耳机自习,却依然精确听取到她回家的声音,抬起头望见津门提了两大袋食物进门换鞋,然后打声招呼就转进厨房分类清点。两个人一周的蔬菜和一周的肉类,外加昼神要来吃饭的额外食材,统统分装清理放进冰箱,再把垃圾分类。

环保袋窸窣落下,津门余光瞥到小优静悄悄晃过来,迅速出口捕捉:“怎么了?”

“我妈妈发现我在学校请了假,”小优扬起没什么多余情绪的脸,语气显出抱歉,“说要上门找你道谢,然后让我回家。”

“啊。”

津门手里的塑料盒停在垃圾桶上方,迟疑两秒掉落,直起身隔着厨房的大理石桌面和她对视,视线连接蔓延开同谋暴露的茫然和焦虑,好像都还只是两个做坏事的十岁小孩,在暖黄色的灯光里显出惴惴不安——明明一个早已成年,另一个虽然刚上高中一年级,但怎么说也算个天才。

“但是她现在又在出差,所以让我姑姑…”小优慢慢歪过头,“她的姐姐,我该叫什么来着?”

“姨妈…吧。”

津门顿住了。

“让姨妈来接我回去,周六。”

小优续上了。

“你想回去吗?”

看着她缓慢摇头,津门忽然微笑起来。虽然越长大话越少,但吉田依旧很懂事,借住在她家还会每天打扫房间收拾衣服,帮着做饭买东西扔垃圾。多一张嘴吃饭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两个人的量相对一个人的来说反而更好做,食材也更好买,不用担心吃不完过期发霉浪费。

“那就是说,”津门绕过桌子转到小优旁边,试图密谋,“你的姨妈人怎么样,很严厉还是很好说话的类型?”

“不知道,”小优耸了耸肩,“她们关系不好,我很多年没见过她。是最近我妈妈离婚了,她们才重新开始联系的。”

“为什么?”

疑问的尾音掉落,继而小优用无辜的眼神接起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沉默十几秒,津门一锤定音,熟练地把烂摊子甩到了一无所知的昼神身上:“那周六再看吧。反正到时候昼神也要来,实在不行还能让他帮忙。”

帮忙密谋。

两个成年人和一个未成年人的联盟该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之上呢。

隐约之中,津门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昼神会是那个在不知所措的氛围里一锤定音的人。

“要是住在一起是因为这种理由的话也太可怕了。”

周六下午上门时,昼神依旧毫不客气地嘲笑津门“两张嘴一起吃饭做饭会更方便”的解释,却在上楼时被她回头瞪了一眼,立刻知趣地闭了嘴。

津门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觉得出于这种琐碎的理由就让渡出一部分自己独立的空间,属实是一项奢侈的交易。她和小优同住的理由远不止这一点,只是才和昼神见面,言语和情绪尚未沉入水底。气氛和时机刚滑进平底锅,小火慢煎,尚未熟透。

“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监护人,要是想带自己女儿回去可是完全受法律保护的。”

昼神跟在她身后又迈上一级台阶。熟悉的理所当然的语调浇在沸腾的油上,滚烫地四处飞溅。津门深深地慢慢吸进一口气,感觉到腹部收紧,徐徐吐出。她抬眼望见公共过道大开的窗户,视线飘出去,立刻被初夏即将点燃的火红夕阳缠绕住,吞下一口未成型的亲密语气的灰烬。

“小优不想回去,”津门转过身扫了他一眼,掉落微小的责备,“你就不能帮她一下。”

在昼神尚未做出反应之时,津门的脑海里已经响起了“怎么帮”的反问,却又在接下来的三秒里自行掐断。她预想他的拒绝,仿佛以此给过去两三年的稀疏找到合适的理由,同时也是暗自期待预想被推翻的证明。

“当然会帮她。”

昼神抬起视线和她的眼神短暂触碰,自然而然地用简洁肯定的语气把她刚才的责备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好吧。”

比他高出几个台阶的津门用力吞下扑出咽喉的沸水,装作镇定地收回视线,心脏缓慢膨胀。夕阳引燃信子,吐出灰粉色的烟云。她感觉到背后的注视,手指和身体都开始发胀,慌不择路,迅速冲上最后一层台阶飞快地开了门,把他笑问的“这是什么不愉快的反应”甩在了身后。

多年未见的吉田让昼神发出“已经长这么高了”的惊呼。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小优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盯着他,稳重寒暄的语气里显出成熟的冷淡:“谢谢。你也长高了。”

已经溜进厨房的津门发出一声短促的爆笑,仿佛有了帮衬的底气,立马替小优出气:“人家是坐着的,又没站起来。要寒暄也不用这么生硬吧。”

“以前还只有这么一点,”昼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朝桌面比划了一下,“只要没瞎都能看出来现在已经等比例放大了吧?”

继而很快转向小优,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很快就笑容灿烂地教训起来:“要人帮忙是这种语气吗?”

吉田缩下腰,在沙发上蠕动着从他手底下逃走,面无表情毫不示弱:“才刚见面也不应该就这样教训人。”

从冰箱里拿出四条三文鱼啪嗒扔在案板上的津门倒吸一口气,望着两个人嗤笑:“你们是关系不好的父女吗?”

昼神瞧了她一眼,顿了一口气,又转向吉田,反应干脆:“叫爸爸怎么样?”

小优慢慢抬起视线,声调平稳地拒绝配合:“走开。”

“叛逆期,”昼神立马逃去厨房和津门笑着抱怨,又显得有点过于熟练地拿起剪刀顺便帮她剪开了食品密封袋,“叛逆期的小孩真麻烦。”

正在用厨房纸吸三文鱼多余水分的津门抬起头,下意识地要说什么又吞了回去。哪怕是开玩笑,把话题扯回两个人身上也有些亲密的不合时宜,而躲闪着避而不谈也不算什么坦然的态度。

她只是觉得哪里有点怪异。或者说并不是怪异,而是令人诧异。津门依旧把昼神和她视为同一团体,但中间串起来的空白的几年却也无法绕过去理解。一旦绕过去,他的存在就只能让她被高中三年的回忆反复冲刷,涮出一些尴尬的,尚且青涩的细节,让已经产生变化的她精神恍惚。仿佛是对当下存在的否定,几年来长出的肌肉,积累的步数,全部归零,打回以前的形状。

否则为什么会觉得敲下锤子的会是昼神,而不是她。

别人的怀旧是她的火刑,只不过是平底锅下小火慢煎的七分熟,时有燥热但不至于瞬间灰飞烟灭的程度。她无法分解怀旧的尴尬,也做不到迎头直上坦然接受,只好封存起来扔进行李箱避光。只要不去扰乱记忆,就不会被攻击。

津门在三文鱼块上细细划了几刀,均匀缓慢地抹上海盐和黑胡椒,浇上酱油腌制。她微微转过脸,余光瞄见昼神正在切西芹。碧绿翠玉般的色泽被他捏在手里,好像一晃神就会尽数碎裂。

她明明已经假装坚硬到了一种自我异化的程度。同时也意味着依旧没有接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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