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如针脚的雨丝,在悄无声息间,自天穹悠悠飘洒而下。
御书房中,一张梨花大理石书案前,苏江月正坐在软椅上批阅奏折。
门外一个太监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禀报道:“启禀陛下,忠沐公爵府花爵爷求见。”
花爵爷原名花诺,是凤文帝后宫中贵君花奕同母异父的妹妹。
花家有一座金库,库里的钱财,能买下半个兴朝。
当年凤文帝当政时,最爱的就是钱财,而凤文帝将花奕纳入后宫后,给了她无上的权利和恩宠,而凤文帝便靠着花家的钱财来填补国库。
凤文三十九年,花奕因病去世,享年二十五岁。入葬皇陵。
花奕死的那年,花诺只有五岁。
花奕为妃后,花家封爵,并且世代袭爵。
这是花奕拿手中的钱财换来的。
花奕和苏宁并不相爱,两人只是互惠互利,共赢而已。
花家的爵位是世袭,而花诺此人为人古板木纳,又喜欢固执己见。
此人在年轻时,一心有远大志向,想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只可惜年轻时次次赶考,次次落榜。
而当年花奕嫁给苏宁为贵君时,花家虽袭爵,但苏宁为了不让外戚干政,便让他们有名无权。所以到了现在,花诺在外戚不能干权的影响下便更加得不到重用,一身才华被弃如沧海遗珠。
苏江月每次见她都只觉头疼,但又碍于她长辈的身份,所以不得不见。
苏江月淡淡应道:“宣吧!”
太监行了一礼,“是!”
语毕,一个身穿素衣,发髻高挽,神情严肃的女子走了进来。此人一米六的身高,四十八岁的年纪,脸上一脸严肃之相。
花诺下跪行了一礼,“老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爵爷免礼!”
花诺站起身来,引入正题,“陛下,景王殿下性子贪玩,做事又桀骜不驯,如让她负责科举,是否太过草率?”
苏江月轻笑,“那依爵爷的意思,何人合适?”
“老臣认为,小女花昩品学兼优,满腹才华,做事稳重,若陛下能给她一个恩典,让其做监考官,老臣想,她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苏江月听后,心下不由讽刺,还真是为了得到帝王重视,不择手段。
那花昧是花诺的女儿,这个花昧别人不了解,她还不了解吗?
从小娇生惯养,虽也苦读寒窗十载,可读了十年,依旧文不成武不就。只认得几个字,哪有什么才华?
苏江月轻叹气,她知道,若是不答应花诺,她又会倚老卖老,喋喋不休的教训个没完没了。
苏江月可没这精力和她吵,于是应道:“那就让她和爵爷一起去监考吧。只是爵爷,希望她真的能为朕分忧,选出一批优异的学子,否则,她若是选不出来,那就别怪朕,治他的罪了。”
花诺行了一礼,“是,老臣遵旨!”
“那爵爷还有何事?若没什么事,便先请回府吧!”
花诺再次行了一礼,“老臣告退!”
语毕,便退了出去。
待花诺走的没有人影后,苏江月才道:“出来吧!”
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从帘帐后缓缓走出。
女子名叫谷媛,今年二十有六,大燕人,既是一介草民,也是苏江月与苏江酒的挚友。
苏江月与谷媛相交一年,苏江月虽与她三观一致,有知己之交,但毕竟相识时间短,对她也是一知半解,只知她有鹄鸿之志,其他的就不得而知。
苏江月问道:“刚才朕与爵爷的对话,你听到了吧?有什么想说的?”
谷媛行了一礼,“陛下,谷媛不过是一介草民,天子面前,谷媛不敢多加妄言!”
“无妨,朕恕你无罪,大胆说!”
“那好,既如此,谷媛便斗胆谏言了。听陛下与爵爷的说话语气,陛下似乎对这位爵爷很是反感?”谷媛猜测道
苏江月直言不讳,“是!”
“那爵爷家的女郎应不像爵爷所说的那般品学兼优,满腹才华,做事稳重吧?”
苏江月轻笑一声,“你这么污蔑爵爷家的独女,就不怕朕治你一个妄议皇亲的罪吗?”
谷媛坚定道:“陛下不会的。陛下,当您说,若爵爷家的女郎没有将此事办好,您便要治罪时,谷媛就猜到了。谷媛笃定,这位爵爷家的独女绝不像爵爷口中所说的那么好。陛下,自古帝王登基,最难应付的便是皇室宗亲,爵爷是皇室宗亲,我猜,陛下应该给了他们一个有名无实的职位,要不然,科举只是一件小事,他们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千方百计来争夺圣宠,引起陛下的注意。”
苏江月嘴角扬起一抹笑,听着谷媛的分析,她只觉深得吾心。
苏江月点头,“继续说!”
“我猜陛下之所以答应爵爷,正是因为笃定了爵爷的独女没有那等才能,所以,陛下才会让爵爷一同前去,目的就是想让爵爷亲眼看着自己的独女出丑,而后,在施以惩戒,既是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又想借此机会敲打一下所有的皇室宗亲,警告他们安分守己,别再兴风作浪。”
苏江月听后,连连鼓掌,“你说的不错,朕如今已稳坐皇位,是时候,要开始打击朝中异党了。”
关于打击异党,是苏江月很早以前就想做的事,当年,她初登皇位时,遭百官反对,受百姓唾骂,特别是登基十年里,天灾人祸不断。
群臣便在私下骂的更凶,说她八字不硬,不能给百姓带来福祉。
说她不是天命之人,做不了皇位。
说她坐上皇位后,老天震怒,天灾人祸是对燕国的惩罚。
……
诸如此类的言论一波接着一波传进她耳中,可法不责众,所以,她也只能选择装聋作哑,任由大臣们在私下议论她。
年年的自然灾害却让匈奴人以为燕国人已经死光了,匈奴人与燕国开战,后是苏江月御驾亲征带领苏江酒等人和大军击退了匈奴。
虽从此事后,群臣对苏江月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但私底下依然有不服她还有谋反之人。
所以,苏江月既如今坐稳了皇位,那他就要着手打压朝臣,开始除恶务尽。
檀香袅袅的房间里,装饰精美。透过晕红的帐幔,是一张用檀木做的床榻,床榻上趴着伤势严重的苏江酒,自苏江酒那日被苏江月罚过后,已有五天没有下床了。
床榻边,桑故卿端坐一旁。
看着苏江酒腰背臀被打的皮开肉绽,肉和衣服都粘在一起。桑故卿眼眶通红,泪水不停在框里打转。
桑故卿在给苏江酒上药,怕弄痛苏江酒,他小心翼翼,谨慎细心。苏江酒悠悠问道:“现在几时了?”
桑故卿哽咽了几下,怯懦道:“妻主,已经午时。”
苏江酒咧嘴一笑,“难怪我觉得有些饿了。”
世人皆说,苏江酒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世人却还知苏江酒酷爱美食,兖州一条街上就没有她没吃过的美食。
桑故卿点头,“好,我这就命人去备膳。”
苏江酒拒绝道:“不要,本王今日不要他们做,只要你做!”
桑故卿点头,“好,妻主你再等等,我会快一点替你上好药,等药弄好了,我就去给您备膳。”
“药放着下人来涂,你去备膳。”
桑故卿因刚入景王府时总受到苏江酒的欺负和羞辱,所以他害怕苏江酒,但他对苏江酒的关心和爱意都是真的。
桑故卿怯声怯气解释道:“妻主,我知道您饿了,但,但是我不放心别人给你上药。我怕别人笨手笨脚的,弄疼你了。”
苏江酒软声软气道:“夫君,我饿了,你就亲自去给我做些吃的嘛。”
苏江酒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毕竟是血肉之躯,娘生爹养,她还是有感情有温度的,所以她也会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撒娇装乖卖可怜。
虽然她并不爱桑故卿,还将他当成郁瑾瑜的替身,总在桑故卿身上找郁瑾瑜的影子,但桑故卿有一点苏江酒是可以确定的,桑故卿爱苏江酒胜过一切,所以苏江酒才会这么放心大胆的信任他。
而桑故卿他虽傻可也不是真傻,他一直都知道苏江酒待他好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身高身形与郁瑾瑜相差无几,可桑故卿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非要去爱她。
而且他发现只要自己装傻或是装的更傻一点苏江酒就会待他更加怜惜一些。
人这一生遇上一个自己爱的人不容易,但现在既然遇上了,那就要大胆去追求一次,而追求成功了,从对方的厌恶又走到相敬如宾,这一路着实不易,所以更要珍惜。
虽说这短暂的爱情不过都是逢场作戏,如水中月,镜中花,并不长久,可人这一辈子,这一生不都是逢场作戏吗?
每到一个不同的年纪就要扮演一个不同的角色与不同的人逢场作戏。
小时候与长辈逢场作戏,长大了与周围人逢场作戏,后娶妻生子又与爱人子女逢场作戏,最后老了,便与子孙后代逢场作戏。
临了临了,戏就散场了,回顾一生也不过是走马观花,一梦醒来一生也就落幕了。
所以,若逢场作戏能换来桑故卿想要的,他也不介意去演一辈子,只要能随心而活的去爱苏江酒,不强忍自己那颗爱她的心,而苏江酒也待他好,那他可以一辈子都痴痴傻傻,永不清醒。
桑故卿笑的温柔,“好,我这就去给你做。”
桑故卿给苏江酒上完药后,帮她把衣服穿好,看着屋外阴风阵阵的天气,他又给桑故卿掖好了被子后,才起身离去。
这日午时,燕国下朝后,百官散去。
大殿外,一个肤色暗黄,身材圆润的女子走了过来,她叫住苏江酒,笑眯眯的行礼道:“殿下!”
苏江酒淡淡的笑道:“杜大人!”
这位杜大人便是户部尚书杜涵,杜涵的户部尚书之位是因为受到了郁子君的提拔,所以他才能坐稳这个位置。
杜涵为人阴险,小人一个。
杜涵有一个妹妹名唤杜汝希,在睦州为官,做一个县令。
传闻中的杜汝希是一个终日浑浑噩噩,贪图享乐的人。
杜汝希有个一个女儿,名叫杜蕾。
杜蕾可是个喜好男色,作威作福,还借着母亲的官威,在民间喜欢四处搜刮民脂民膏的人。
可在麟安七年,杜蕾被苏江酒用霜寒剑斩于剑下,原因很简单,只因杜梓桐不尊重郁瑾瑜,竟让杜蕾凌辱了郁瑾瑜。
苏江酒在得知此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睦州,只为给郁瑾瑜出一口恶气,便直接杀了杜蕾。
后来回到朝堂后,以杜涵为首的百官弹劾她,身为皇女,拿权势压人,暗杀官员的女儿,罪当处斩。
为了说服苏江月,他们还以皇女犯法与庶民同罪为由,逼迫苏江月处决了苏江酒,可苏江酒却坚持说,“是自己醉酒后,横刀乱舞,不慎杀了杜蕾。”
彼时,翟舒瑾死忠于苏江酒,她跪地为苏江酒尽力开脱死罪。再加上苏江酒强势,想在朝堂上杀戮百官。
最后,苏江月奈何不了苏江酒,便将苏江酒判了个醉酒误杀,罪不至死。
此举也是告诉满殿文武,苏江月害怕苏江酒的能力,让诸位大臣知道苏江月忌惮苏江酒。
这样,奸臣才好现出原形,苏江月才能让个个想置苏江酒于死地的奸佞露出马脚,而后再找机会处死他们。
杜涵家中有一儿一女,儿子名为杜沂,是个小倌的儿子,传闻他有着一副好容颜,是个美人坯子。擅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在燕国有些许名气。但可惜的是,杜涵并不喜欢他,对他非打即骂。在杜涵眼中,杜沂最大的用处,就是联姻。女儿名杜梓桐,为嫡妻所生,今年二十三岁,身为杜涵的爱女,从小就被杜涵宠的无法无天,而杜梓桐也不是一个良善的人。
在母亲的宠爱下,她也是个喜欢杀人如麻,视人命为草芥之人,但她有一点,既贪婪又愚蠢。
她视财和美色如命,却没有半点脑子,还狂妄自大,欺软怕硬。
就因为郁瑾瑜是燕国第一美男子,他觊觎郁瑾瑜已久。
而郁子君将郁瑾瑜下嫁给杜梓桐,是因为,想用联姻的关系让他们的结盟更加稳固,毕竟杜涵可是掌管国库的。
再加上,杜涵带着郁子君在兖州城内放印子钱,燕国律令,私放印子钱是死罪,所以两人才会勾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