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底,决策不了的议案都被无限期推后,修路也是。
反对的人多了也有好处。原本严昭还犹豫是不是由国库出资,把水泥作坊开成官办的,收益也归了国库。结果这一场朝堂争执下来,他也被激出了火气,决定自己出银子修建。
那些大臣们不是想买水泥修院子修庄园吗?那就掏银子。
离开长宁前,关于如何卖水泥挣钱,程颂还给他们兄弟出了个专坑大户的损招。原本严昭也没在意,现在觉着很是必要。
“颜色偏深的土是从城西三十里外的山上取来的,京城周边都是这种浅一些的土料,取料要方便得多。”
“已经试过了,这深一些的土料制出的水泥应是更好些,但差距并不太大,铺设官道两种水泥都可用。”
严晗把试制的结果告诉自己弟弟。
“那就把浅色的卖成贵价的,深色土制成的好水泥都留着铺官道。”
严昭果断决定采用程颂建议的分级定价法。
按程颂所言,水泥不能卖成奢侈品。这东西用处很大,用量更大,只有价钱低百姓才能用上。但现在水泥刚开始卖,如果只有便宜的,那百姓们肯定抢不过那些恨不得批发的大户。
为了预防这个局面,最好是选用不同的土料做出两三种水泥,功效可以差不多,只要肉眼能看出些颜色不同就行。然后选出一种定个高价专卖有钱人,既能多挣银子也不影响百姓购买。
他还劝严昭无需为这卖法心虚,多的是权贵富豪就喜欢买贵的,这钱不挣白不挣。
严昭自然不虚,未来的大琞天子哪会为卖个高价就不好意思。只是他当时的心思都在如何把甘凉的路修起来。
如果修路的议案顺利通过,就立马下令沿途建窑办作坊。只要作坊多了,水泥产量够,也就没必要折腾出个高价版了。
不过如今议案受阻,严昭心中有气,下了朝就决定把高价版做出来,就如程颂所言,这钱必须挣!
水泥作坊一开工,那些朝堂上反对修路的官员没有一家不来买货的,还都挑贵的买,肯定是都想把自己地盘修得更结实。既然如此,就让他们捐钱修路吧。
至于把质量差些的水泥定了高价,能把冰糖卖到十两银子一斤的严昭哪会在乎这个。
……
为了尽快炼制水泥,除了抓紧修建新窑,严昭还派人在城外买下了一间大的陶坊。这陶坊土窑多,能烧瓮罐也能烧泥砖,稍微改动下窑炉也能用来烧水泥。
收了大笔订金的京城水泥作坊忙得热火朝天,京城里另一家售卖长宁货物的铺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京城富贵人多,售卖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的铺子不少。云钗阁规模不大年头不短,生意比不了那些名店倒也不少赚钱。
不温不火的生意在这个月忽然有了起色,就因为前些时他们收了一批宁工坊的新货,重叶梅造型的新年发饰。
打从去年云州宁工坊推出了绢花发饰,原本以金玉材质为主的首饰市场一下变了天。
虽说绢花比不了金玉名贵,但胜在颜色丰富造型多变。不仅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喜欢,一些小富之家也买得起。更别说后来出现的那些追风的仿品,十几文就能买上一个。
如今大琞境内各大州府都有绢花饰品售卖,无论贫富,佩戴绢花已经俨然成了时尚。
不过仿品虽多,却完全没有影响到把绢花做出名声的宁工坊。也不知那作坊里有多少能工巧匠,总是能做出一些特别新鲜的样子。等别人跟着模仿出来,它又出了新品。而且因为每款出货不多,即便有了仿版,也来不及影响正品的售卖。
如今宁工坊的新品只要到了京城就会引发抢购。看着别人发财哪有不眼红的,只可惜货源太少,他们云钗阁一直进不到货。直到这个月初,有人带着宁工坊的新货主动找上门来。
那人说是在云州有些关系,可以拿到宁工坊的货,却对京城的铺子不熟悉,所以才带着样品上门寻求合作。
云钗阁虽然没卖过宁工坊的绢花,但也去别家铺子看过样子。这人带来的重叶梅发钗式样确实好,包装的木盒上也刻了宁工坊的纹样,唯一有些欠缺的就是做工上似是不够精细。
掌柜的心中自然怀疑过。京城这么多铺子挤破头想进宁工坊的货都没办法,这人手里的货若是真的,应该一下船就被抢光了,哪里用四处找买家。保不准这货的来历有些猫腻。
不过虽然有所怀疑,但架不住人有贪念。这人说手里有五六百件货,售价是二两银子一支。
宁工坊不加金玉珍珠的发饰在京城最低也能卖到七两银子,一倒手就是几千两的赚头,掌柜的很是动心。琢磨着即便是假货那些客人也未必好辨识。
而且长宁路远,就算那边作坊找来,他的货也早卖完了,没什么可怕的。请示东家后掌柜便把这人手里的货全买下了。
发饰一上架就卖得很好。最早京城只有两家铺子有宁工坊的货,后来那间专卖贵价货的“琞楼”偶尔也会上几款。
云钗阁掌柜去那三间铺子都看过,却没找到这款重叶梅的发钗。连个竞争对手都没有,他这银子赚得很是痛快。
如今那几百个发钗早卖光了,也不知那商人什么时候再来,要是能再进些货就好了。
这掌柜最近就沉浸在赚钱的喜悦中,直到昨日有人找上门来,说他们卖的是假货。
“丢死人了!我家夫人戴着这发钗去礼部员外郎家参加满月宴,却与别家夫人撞了首饰,还被认出是假货,很是被人笑话了。你这铺子是不想开了吗?京城脚下竟敢肆意售假!”
最先来声讨的是礼部一个小官家的丫鬟。说她家夫人因为假发钗丢了面子。掌柜的态度谦恭,但坚持不认售假,说他家确实是进的宁工坊的货,不会有错。
“不会有错?且不说你家卖的头饰不如宁工坊的真品做工好,你们还缺东西呢,与绢花一套的耳饰呢?若不是假货,那耳饰难道是被你们昧下了?!”
这丫鬟差点摔了手里的茶杯。当初是她陪着夫人一起来买发钗的,她还夸夫人戴着好看。被发现是假货后,连累她都挨了骂。这一肚子气恨不能全撒在云钗阁里。
“耳饰?什么耳饰?”
掌柜一愣。
“连耳饰都不知还敢说卖的是真货!那重叶梅的发饰是一套。有发钗也有耳饰,而且耳饰上还缀了南珠,在琞楼卖价六十两银子一套,你还敢说你这八两银子的是真货!”
……
无理可辩的掌柜只能道歉退钱,奈何这还只是第一家找来的。他们卖了几百个发钗,接下来的几天一直有人上门退货。
这掌柜也特意去琞楼看了,确实人家卖的正品是一套,有发钗有耳饰,装在一个盒子里。那耳饰制作得十分小巧精致,粉色的梅花配上莹润的南珠,灵动又贵气。发钗的做工也比云钗阁售卖的精细得多,难怪客人都找上门来。
其实买了八两银子发钗的客人未必都舍得买六十两的套装。但没买和买假差别可大了,丢不起人的夫人小姐们自然把气都撒在了售假的铺子上。
云钗阁也没处去找当初上门的货商,只能认了哑巴亏。这云钗阁也使了劲四处诉苦,说自己也是被骗了,所以虽然赔了钱,倒也免了吃官司的苦。毕竟没有哪家客人真愿意为这点儿事闹到官府去。去云钗阁寻晦气有一半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些面子,怎么说受骗也比买假扮阔好听些。
远在长宁的程颂虽然不知道京城具体的热闹,多少也能猜到些。
这次加个耳饰改套装的主意就是他出的。凭空不见的两个发钗要么是被工人偷走私卖了,要么是被人偷去仿制了。
三千支发钗都做好了,程颂当然不会因为可能有仿品就废了这批货。把发钗运回佃农村后,他就让黎仁宁安排了柳叶和另外几个手巧利索的女工在村中做活,赶制了一批耳饰出来。
尽管因为南珠不够只凑出了一千套,但原本这发钗的批发价是三两银子一支,配上耳饰后程颂直接找了严昭,把价钱翻了十倍。三十两银子一套全批发给他了。
“若是价钱太高不好卖,就卖多少算多少,剩下的等明年你再给我送回来退钱。”
之前绢花首饰最高批发价也就是十五两。三十两的价钱太高,程颂怕方四爷不好出货,便先问了严昭。
“无妨,这价钱可以,运到京城我卖六十两。”
严昭毫不担心,能去得起他家铺子挨坑的,没有在乎六十两银子的,反倒是太便宜的货他家铺子不好卖。所以他一直没和程颂提过包销绢花饰品,只选过几款贵价的进货。
“你家铺子可真黑啊……”
把取来的少爷秘制肉脯递到好友手中,画砚满怀敬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