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花开时。

“还要熬多久？”

“第二煎的水刚下，再有半刻左右差不多了。”

小院内，画砚和小七围着个小泥炉仔细盯着，生怕把娇贵少爷的药给煎糊了。

“我也没乱吃东西啊。”

去京城出远门都活蹦乱跳的，反倒回了长宁生出些水土不服的肠胃毛病。在床上萎了快三天，程颂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吃错啥了。

“楚公子说了，可能是在船上的几日就受了风，加上疲累才害了病，未必是吃食上出了问题。”

程颂躺了三天，黎仁诚几乎寸步不离陪着。这人病是病了，却没病到嘴上，攒出点儿精神就要哼哼两句。

“少爷，药好了。”

小七端着药碗进来，画砚又在院里把砂铫放到泥炉上，里面煨着白粥。除了白粥小菜，少爷什么都吃不下，说看着就不香，比当初林春杏怀着三少爷还娇气。

黎秀才也惯着，少爷嫌药苦，他就用冰糖熬了橘汁。少爷喝一次药就得跟上小半碗橘汁。这东西还不好提前多做，每日一早黎秀才就熬份新鲜的。

剥个橘子含块冰糖不也一样吗，天又不冷，非说热过得好喝……

虽然药里没有安眠的成分，但程颂这两天太虚，就靠着睡觉恢复体力，一碗药下去没一会儿就又睡了。

“黎秀才，花到了。”

怕吵着程颂，画砚鬼鬼祟祟地挪进屋中，用气音把黎仁诚唤了出去。

去年的花皂大受欢迎，今年他们刚回长宁就把收花的告示贴出去了。

收花的地点从当初的印坊大院换到了书院西侧门。去年是四个副队长负责收花。今年几个孩子除了读书还都领了新任务。

虎子和牛娃负责安排书院低龄学生的兼职，过些时还要组织杏干杏仁的制作。印书坊的彩图制作都是于超管着。许正更忙，他给郭年打下手，书院的教务杂务几乎都是他俩忙活。

收花属于书院的零工机会。现在书院的安排是每日上午所有学生都要上课，下午才能安排人手收花。正好那些来送花的百姓上午去摘花，下午送来倒也合适。

这活儿不算复杂，还挺锻炼与人打交道的能力。程颂让把这份工作多安排给十一二岁的孩子。

今年来送花的人多，收花摊子就支了五个，每个摊子上安排四个学生，检查、收钱、分类、整理，活儿不算重也挺累人。半日的工钱是三十文，比县城里伙计的工钱还高些，很受学生们欢迎，报名人太多，只能轮流上岗。

去年程颂滥用职权截留了大半玫瑰，日日送到黎仁诚房中暗送心意。两人表白心迹后，程颂给他讲过玫瑰的含义。今年黎仁诚特意安排多收些连根挖来的玫瑰花蕾，选出精神些的全都栽到了他们院中。没用几日，都快把这院里的空地种满了。

“倒不如把秀才院的草莓苗移来。”

画砚嘴上叨叨着，手里倒没停，来来回回的给黎仁诚打下手。

“你若喜欢就把草莓苗搬来，这院子放得下。”

这玫瑰栽到这儿就是他想给颂弟看的，几个孩子更惦记草莓也是正常。

秀才院的草莓是去年程颂种下的，用的是穿回家取来的草莓种子，比大琞的品种要红艳香甜。不过去年种下的要到今年才结果，到底长出来的品质如何还不好说。

为防冻伤，他把草莓全种到盆里了，冬日还都挪到了屋中。如今那两百多株草莓苗已经开花了，再过月余应该就能结果。画砚日日惦记，不在佃农村的日子就拜托了吴婶子帮他照料。

如今他们住在书院的时间更多，常用的东西也都搬来了。不过水泥作坊、制皂坊都在佃农村，那里还有程颂的田地，还是要经常回去看看。除非县学管事要求，否则秀才院他们并没打算退掉。

“对啊！明日就搬！”

画砚乐得摇了摇手中的玫瑰花。这花是好看，但它不好吃啊。

“队长，该去食堂了。”

临近酉时，小七提醒画砚。

到了书院后，李大伯身体也好了，很快就去了印书坊上工。到底是能在京城书画铺子谋生的裱褙师傅，装订书籍不说，李大伯装裱书画的技艺比作坊原来的几位师傅都要强得多。

程颂看过之后给他安排的任务就是裱字画。挑出画砚和其他孩子画得好的，全都裱上，挂到书院各处。教室、作坊甚至食堂都有。只是现在就只有画，等将来谁的书法练出来了，就一同挂上。

所有被选上装裱的画作，程颂都按市价给孩子们支付了酬劳，均价在二两银子左右。诚颂书院一年束脩才三两，食宿费用二两，那些擅画的学生一年只要有三幅画被选中，就能免费吃住学了。

这项收购政策极大激发了学生们的学画热情。上午要上课，下午要做工，不少人就利用中午的时间练习作画。专研作画的教室都从一间扩到了三间。

郭年还为此找过程颂，担心学生们用在学画上的功夫太多，毕竟有天赋的还是少数。

“无妨，趁着有热情把基础打好，让几位夫子多用心，不求他们能画出什么名作，当作一项技艺用心学就好，将来总有用处。”

程颂倒是一点不担心。技多不压身，多学一样就多一份保障，确实不开这窍的自己就会放弃。只要有这份追求，他就支持，无非就是多费些纸墨。

靠着这份手艺，程颂给李老伯的待遇和夫子相同。李老伯带着小七就算有家眷的，按书院的规定给他们祖孙单独拨了个小院。

与梁言程胜他们熟悉后，小七就喜欢过来和他们一起做功课，有时学得晚了或是玩得高兴了还会住在这边，反正两个院子离着不远。李老伯自然高兴孙子有了朋友，也不拘着他。

现在三顿饭大家都去食堂吃，不过这两日程胜生病，画砚和小七就把饭菜打回来。

走路往返食堂要一刻多，怕饭菜凉了，两个孩子都是小腿紧捯饬。

“先去把汗擦了，用干帕子。”

程颂这时也醒了，精神也好了几分。刚刚还去院中看了看男朋友给自己打造的玫瑰小院，心里美得看这油汪汪的炖肉都不恶心了。

“少爷，刚才木工作坊传话来，说少爷让做的东西明日就好，请少爷过去看呢。”

食盒里的饭菜有的洒出一些，看得画砚直皱眉，取来抹布把盘子边缘擦净才摆上桌。

“做好了？那明早就过去。”

“做的是什么呀？是比骡车还快的车吗？”

画砚好奇道。图纸是少爷和黎秀才送去的。作坊的新品总是要保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更快的骡车应该没那么快做好，明日先做一辆你能用的。”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