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贾二夫妻租住的院子到秀才院距离不远,路上有个拐弯。将梁文送到制糖院子后,梁言和画砚就站在拐角处等着。
刚才这出自然是提前商量好的。对于收拾贾二夫妻这种人,程颂是一天都不愿等,很快和黎兄商量出了空门诱贼的计划,招数相当简单,这对夫妻只要稍微谨慎些就不会上当。不过就算他们不来,程颂他们也会马上安排下一招,绝忍不了让这二人继续作恶。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这几日收麦辛苦,家家都是下了田就赶紧吃早点睡,这时候村中几乎没人走动,很是安静。
“他们出来了!”梁言对画砚说,他对这二人很熟悉,远远地从身型就能把人认出来。
“走!”画砚也看到了,拉了一把梁言就往回跑,路过小院时对着等在门口的少爷和黎秀才说了句人来了,就和梁言跑进了隔壁制糖院子。
秀才院最近白天晒麦子,傍晚装袋收回柴房,所以院子里现在空旷得很。程颂拉着黎仁诚走进自己的房间,蹲在推开一点缝隙的窗下,观察着院中的动静。
贾二夫妻没敢贸然进院,装作随意走动的样子先去了制糖院子,这两日天晴月明,清洗熬煮这些借着月光干活也不算费力,只有两张大桌上摆着几盏油灯,一群孩子围着桌子正在挑拣生了虫的杏果。
夫妻俩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画砚和梁言梁文兄弟,见他们都在低头干活儿两人就放心离开了,折向了程颂他们居住的院子。
见两人鬼鬼祟祟进了院子,程颂心跳也快了几拍。这可真是自己头一次提前埋伏等着抓贼,免不了紧张又亢奋。
等借着月光看清这两口子长相,程颂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了几句对方先人。难怪他们之前拘着俩孩子不让出门,梁言梁文兄弟都是眉眼清明的俊秀孩子,就这夫妻俩的尊容,借他们个胆量就算敢狂言俩孩子是自己生的,但凡长了眼的人也绝不敢信!
秀才院和制糖院子就隔了一堵墙,程颂看这俩人进了院子就四下转,猜他们是想找个梯子凳子之类的踩上去,方便偷看隔壁怎么干活儿。见院中没有合用的物件,贾二夫妻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女人往院门口走去,男人直接进了西面屋子。
西屋是黎仁诚的房间,程颂一下就急了,想要大喊一声冲出去抓人,刚要张嘴就被黎仁诚捂住了,身体也被拉住了没能动弹。
“无事,那房中无甚值钱的。”黎仁诚轻声说。
黎仁诚的房间除了书本笔墨就是几件换洗衣物,果然那男人进去转了一圈很快就出来了,冲门口的女人摇了摇头,又向程颂他们这屋走来。
程颂见了抄起桌上的灯台正准备先下手为强,就被黎仁诚拉进了画砚的房间。
程颂和画砚住的这两间屋不分内外,都有进出的正门,只在中间墙上开了道门,若是同住人觉得不便直接砌砖封上就行,他们俩自然没这个必要。
画砚的房间不大,门边与土炕的宽度容不下两人并排站立,为了不被发现同时能观察外面情况,黎仁诚直接将程颂搂在了身前。
幸福来得实在突然,程颂的激动值嗖嗖地涨,看着已经溜进屋的贼人,特别想暴揍他一顿再赏句感谢。
房间里挂着县学书生袍,一看就是程颂的房间,他也听说那些方子好像都掌握在这位小公子手里,搜起这间屋子也是格外仔细。
方子都在程颂脑子里,贾二自然是搜不到,但看他翻动自己的东西,程颂也是恶心得很,很想出去亮个相吓死这贼人,可恨又舍不得黎兄的怀抱,煎熬得程颂快把自己难为死了。好在那贾二似乎很快找到了值得下手的东西,转身离开了房间。
“是我的钱袋。”程颂轻声说。
黎仁诚点头,放开程颂,追出屋去。
贾二出了屋子,借着月光解开刚偷到手的钱袋,里面多是碎银,铜板不多,他掂了掂估计能有十多两。虽然没找到方子,十多两银子也够他们夫妻挥霍一阵了。
守着院门的贾氏看见男人出来,手里还拿了个东西,正想问是什么,就看见黎仁诚从屋内快步走了出来,没等她喊出小心,贾二就被黎仁诚一脚踹翻到了地上。
扑地太突然,贾二的第一声痛呼都没释放出来,直接被闷了回去,再想挣扎却已经被踩得起不来了,只能蹬着四肢拼命乱刨。
贾氏见男人被踹倒了,扑上来就想推黎仁诚。她再坏也是个女人,黎仁诚推挡她还真是有些不好施展,好在程颂也很快追了出来,上手扯开了扒着黎仁诚不放的贾氏。
程颂也知道避嫌,不过这种情况下,正当防卫和男女有别之间他毫不犹豫选择了黎仁诚!
贾二两口子也蒙了,没想到程颂和黎仁诚居然在屋里,眼下这局面他俩肯定要吃亏,但喊救命好像也不太对,犹豫间程颂直接替他们省了事,冲着院外高喊了一声“抓贼啊!”
已经在小院外蹲守的画砚梁言听见程颂的声音,接力一样大声喊起了抓贼,画砚喊了两声就冲进小院,揪着又冲向程颂努力撕扯的贾氏使劲锤。
隔壁人多热闹,程颂喊的第一声人们还听得不算真切,正迷惑间画砚和梁言的喊声又响了起来,梁言还返回来直接冲着院子里喊有贼,这下大家都听清了,争先恐后跑出来,离着门口最近的吴婶子手里还抓着搅糖的大勺,顺着梁言手指的方向就往秀才院跑。
刚进院就看到黎仁诚脚下踩着个男人,还有个女人正连抓带蹬的对着程颂画砚扑腾,这贾氏虽是个女人,但身型壮实,比程颂要胖上许多,程颂要想像黎仁诚制住贾二那样摁住贾氏还真有些费劲。
看到小东家要吃亏,吴婶子几步就抢到了贾氏身后,一把薅住了这女人的发髻,使劲将她拽离了程颂,原本还想再给她一勺子,手都举起来了又急急收住了,大勺上还挂着糖呢,不能便宜了贼人!
吴婶子虽也是女人,但日日辛苦操劳,不仅家务不在话下,连种田采薪的活儿都没少干,力气甚至比程颂大不少,揪住一个贾氏根本不在话下。
“吴婶子威武,坚持住,我去找绳子!”
程颂说着就往柴房跑,刚进院的石头比他还快,已经取了绳子过来了,加上孙大和几个雇工大婶帮忙,三两下就将这二人捆了个结实。
这时候又有不少村民涌进了小院,都是刚刚听到画砚他们的喊声跑来的,不少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多年佃农村还没闹过贼呢,谁不知道村里住的都是穷苦人,居然还有不长眼跑到这里偷盗的?!
周家人也都跑来了,他们家做豆腐睡得比别家早,听见动静出来发现是秀才院出事了吓得够呛,赶紧挤进来问程颂怎么了,受没受伤,听他说没事才放下心来。
被捆住的贾二夫妻也意识到不好,冲着村民就喊秀才要杀人,他们夫妻是冤枉的。
吴婶子将大勺递给了孙大媳妇,让她赶紧回去否则锅要糊了,自己摘下套袖塞到了这两人嘴里,免得他们继续胡咧咧。
贾二夫妻虽然不常下地,但佃农们也能认出他俩,纷纷议论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贼,也有人问程颂到底怎么回事,会不会弄错了。
程颂也没隐瞒,直接说了这二人是以为院中无人,进来偷盗的,还从贾二手上取过了自己的钱袋作为证物。
这钱袋还真有不少人认识,程颂给帮工发工钱,收杏买杏给村民结账,手里都拿着这个钱袋,灰蓝缎面上绣着几片竹叶,村中用这种钱袋的只有程颂一人。
物证摆出来村民们也没有猜疑了,争着要帮程颂押送这二人去见官,还得把事情报到县学,这样的人绝不能留在学田!
送去见官是肯定的,但现在城门都关了,最快也要等到第二天。左右现在天热,把他们捆在柴房也不怕冻死,不过夜里还是得有人看着,防止他俩跑了。
“黎秀才,夜里我看着这二人,你们放心。”石头站出来说道。
黎仁诚想说不用,他看着就行,程颂把他拦住了,说明日要与这二人对簿公堂,今夜他俩得休息好,还是让石头他们帮忙守着。
石头一人也不够,两个表哥说他们来守着,程颂没答应,这时候舅父家的豆子肯定都泡下去了,半夜他们就得起来做豆腐,耽误不得。
最后决定是吴婶子把二儿子木头也叫来,让两个儿子一起盯上一宿。
石头今年二十,木头也十七了,两个大小伙子看着贼人程颂就放心了。他去灶房取了几个饼子一罐辣酱,又装了不少杏干杏仁都放到堂屋,让石头木头就坐在堂屋看着,饿了就吃,渴了自己去灶房烧些水喝,明日让石头放假回去补觉。
兄弟俩没想到看守贼人还能赚这么多吃食,想推拒直接被亲娘拦下了。吴婶子给程颂做了几月工,知道这小东家心慈又大方,对待认真干活的雇工尤其不吝惜吃食,让两个儿子痛快接下了。
次日天明,不仅程颂他们起了个大早,不少村民也聚到了小院门口,说是要帮着押送贼人进城,县学那边也要去通报一下。
石头兄弟也说要跟着一起去,他俩守了一夜,两人说是轮流打盹休息过,再加上年纪轻,看起来还很精神。程颂见他二人确实不显乏累就同意了。
怕那贾氏路上作妖,程颂又从帮工中找了个力气大的婶子同去,做完豆腐的舅父舅母也过来说要跟着,至于其他自愿想去看个结果的村民程颂就管不了了,难得有个大热闹看,想跟就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