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书坊院子大门内有几间倒座房,应该是以前供仓库看守人员休息的地方。虽然几年没住人,但房子整体结构还好,屋内也足够宽敞。
印书坊刚搬来时,就安置在整修打扫过的倒座房内,雕版匠人加上少年工人一共才十几人,倒座房就够用了。
现在程小东家有了新打算,他雇人把里面的仓库全部清扫了一遍,每间仓房都加盖了一米高的火墙,预备冬季取暖用。
印书的工作全部搬到向阳的两间仓房内,这仓房面积大窗户也大,现有的这些人全进去干活儿还能显出些空旷。
其它仓房则是备用,月底他与村民合作种植的蔬菜和杂粮都该收获了,若是村里租的院子放不下,就得把制酱的活儿也搬过来。
另外他还请人沿着院墙空置的位置起了不少泥瓦房,房间面积与佃农村他们住的屋子差不多。
有了程颂交的专款专用赈灾钱,受灾的两个村子重建速度快了不少,可能八月底养济院的灾民就能回家住了。但程颂的作坊工钱高、伙食好,他们中不少人都希望能继续留在这里干活儿。
黎仁宁是愿意让灾区的女工留下,这些人即便是被分去做杂工的也干得很用心,那些裁剪粘花的熟手就更不用说了,两个多月下来手艺都练出来了。
她们要是走了绢花作坊的产能得下降一半,即便再招人也得有个学习过程,而作坊正是赶工的时候,人手本就紧张,最好把人都留住。
程颂自然没意见,养济院的孩子们现在有的还在做杏干,有的分去了印书坊,每日做工读书日子过得都挺有精气神,若是现在回了家,可能学习生涯就一并终止了。
他把这些孩子全都聚集起来挨个问了意愿,所有人无一例外都希望继续留在作坊干活儿,家里人也都同意。
程颂:既然如此,那就都留下吧!
这些泥瓦房就是为他们准备的,养济院是官办的福利机构,定然不能让灾民一直住下去,等泥瓦房盖好这些工人就可以搬过来了。
而原来的倒座房则被改造成了两部分,其中一间布置得像间书房或说办公室,桌椅书架一应俱全。
另外两间拆除土炕后打通成了一大间,摆上了几条长凳,一看就是教室的样子。
这改建以拆除为主,两三天就完活儿了。验收满意后,程颂把黎兄写的牌匾挂了上去:诚颂书坊教学处!
“教学处是何意啊少爷?”画砚望着牌匾不解。
“自然是有人教导又有人学习的地方。”程颂随口糊弄孩子。
“那为何不起名教学馆或教学院?再或是像廖秀才家那样起个书院名字。”
“就这两间倒座房,担得起那么大名头吗?”
程颂拍拍画砚肩头,提醒孩子收了野心吧。
“噢,那这牌子都挂上了,是不是得买几挂鞭炮,办个开张的仪式?”
“不用,鞭炮也不便宜,就一个教人诵读识字的小课堂,无需弄那么大动静。”
“鞭炮用不了几两银子。”
比起少爷的其它买卖,画砚总觉着这“教学处”有些特别的威严感,应该放上几鞭壮壮门面。
“是黎兄的字有威严感,不是教学处,鞭炮就不买了,该花花该省省。”
月入刚刚破万的程小少爷精打细算道。
前几日他让长宁书肆的老板帮忙打听愿意教人诵读的书生,不少家境贫寒的读书人都靠抄书维持温饱,从书肆打听比发告示招工还快。
长宁这家书肆最近靠识字书赚了不少,那掌柜也热情,当天就按程颂的要求联系了三个书生。
这三人中有两人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多年院试不中,已经放弃科举,且都已成家生子,靠抄书挣钱养家。
另一人倒是没放弃考秀才,年纪刚二十出头,只是因为付不起县学的束脩在家自学。
三个人字写得都不错,程颂给他们讲了教学处的工作要求和待遇:
“教学处内每日有一人即可,你们三人可轮流坐班,每日必做的是上午巳时的诵读小课堂,只要当日有人来听,不论多少,都要进行。不过这教室中容纳四五十人为宜,若是来的人太多,可以劝说他们改日再来,其余时候就是为前来咨询的百姓解惑。工钱是每人每月三两银子。”
“请问程公子,咨询解惑是何意?我等的学问怕是不足。”三人中年龄最大的孙姓书生问道。
“孙兄无需过滤,在教学处坐班不要求学问多高深,只要熟读书坊的识字书就够了,这教学处面向的就是想借诵读识字的百姓,只要他们问的是识字书中的内容,如何读写,词义为何,句中的道理如何理解,能够回答这些就可以,需要注意的就是请几位一定要有耐心,莫要因为问题浅显就怠慢了。”
程颂把丑话说到了前面,有些读书人即使穷困潦倒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清高,要是因此瞧不起人,那他书坊也供不起这样的大佛。
“明白了,请公子放心,我等定当尽力。”三人当即表态。
他们本来也不是学富五车的大家,受雇于人自然要听主家安排,比起去一般商铺做个账房,这书坊的教学处要清雅得多,更别提这里工钱还高。
他们抄书一月最多也就二两银子,这里他们三人轮值,每月坐班十天就能挣三两,其余时间还能在家抄书,绝对是烧着高香难找的好去处,唯一的顾虑就是:
“敢问公子,若是无人来咨询……”
年纪最小的书生郭年担心道,刚听程颂说完待遇他就有些迷糊,不敢相信自己能遇上这么好的事,怕万一没人来咨询或听诵读,这教学处会开不下去。
“应是不会,不过若真是哪日无人前来,几位也需守在这里,读书抄书各人自便,工钱会照付。”
程颂答道。
几人听罢心中顿时踏实不少,赶忙应承下来又向程颂道了谢,离开后都想着让家人邻里帮忙宣传一下,多来些人咨询,莫要让教学处开不下去了。
不过这些自然是多虑了,上工之后没几天他们就体会到了程颂安排轮值的苦心。
不但诵读课几乎日日爆满,其它时段也总有人捧着识字书来请教,一日下来几乎就不得闲,嗓子都要讲冒烟了,必须休息两日缓缓……
为了宣传教学处,八月初十的诵读课依旧如期举办,还是陈卓领读,除了告诉听课的百姓以后可以日日到教学处诵读请教,也让从未参加过的三名书生了解一下这课是如何上的。
下课即下岗的陈卓不免失落,只叹自己不舍放弃在县学读书,否则这教学处的席位定要争取一个。
“掉了钱袋的苦相赶紧收一收,与你有其它事商量。”
程颂招呼陈卓到倒座房休息,从袖中取出两张纸交给对方。
“这,这是何意啊?”陈卓一脸茫然。
“陈兄,你赚大钱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