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不走了。”密道里玉松开莲的手，“姐姐，你带昭走吧，我不走了。”

父王病重，他传玉玺和王位给昭，并让他们提防星。

“小玉，这个时候不要做傻事。”

“玉姐姐，我们快走吧。”

“我不相信哥哥会伤害父王，我不相信哥哥会伤害小昭。”玉摇头，“你们走吧，我要留下。如果……如果哥哥……我会阻止他。”

不得已，莲同意玉的决定，“保护好自己。”莲同玉拥抱，“等我们回来。”

“好，我等你们回来。”

玉潜回密道大门，顺着缝隙向殿内看去。她看到父王，她看到哥哥，她看到一众黑甲士兵；后来黑甲士兵退下了，殿内只剩哥哥和父王。

还有她。

玉尽力去听他们的对话，模模糊糊听不清。似乎提到她。

“女娲和伏羲，既是夫妻又是兄妹。”星说，“我行军时遇到一个外邦商人，他说，丝绸之路上有个国家，那里的法老们为了保持血脉的纯净和权力的统一，常常让兄妹结合。”

“王朝自父王开始，由我继承。”星又说，“倘若我开这个先例，后辈定会认同效仿我，千秋万代之后我便是对的，再没有人反驳。”

“父王，你在怕什么？”星继续说，“我爱玉，我爱她胜过爱任何人，她得到的爱当中，我给她的是最多的。”

父王呢？父王说了什么？父王的声音太低，玉转而去看他的脸色，却看见星将一柄匕首插进父王胸口。

玉惊呼出声。捂住嘴后退几步，为时已晚，星察觉密道入口处的异响，拔尖而来。

“玉？”星荒然失色，“怎么是你？”

无论是谁，他都会割了他的舌头，剜了他的眼睛，再杀了他，只除了玉。

“你为什么还不逃走！”星收起剑，“走啊！”

不，她不能走，离开他，她也是死路一条。星又上前抱住玉，诉说他的苦衷，博取她的爱与同情。

“不要走，好吗？”星哀求，“留在我身边。”

玉害怕极了，茫然而不知所措，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没想到哥哥会杀害父王。拥抱着的人令玉熟悉又陌生。他还是她的哥哥吗？或是说有人假替？但他的声音没有变，但他的样貌气味一如往常。

“你把王位让给昭吧，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玉抱住星，眼泪不止，“一辈子。”

一辈子，相当于答应成为他的妻。

星当然明白玉的意思，他嘱咐她藏在龙椅后面，而他去回复殿外驻守的士兵。

“不要听，不要看。”星让玉捂住耳朵，紧闭眼睛，“哥哥会处理好一切。”

玉点头答应。

他们会去哪里呢？去一个没有人知道他们身份的地方，最好山青水秀，最好四季如春。他们不需要恢宏的宫殿，搭一个小院子就足够了，种些蔬菜，养些鸡鸭，自给自足，这样他不用去到很远的地方，这样他不用做危险的事。

玉畅想着，松开捂住耳朵的手，但听见星对将士说：“陛下……驾崩了，是被我的皇弟昭所杀。他夺走玉玺，给我找到他。”

他骗了她。可能从来是欺骗，她没发现。

士兵奉命捉凶，星回到龙椅。见到玉在阴影里抱膝抽泣，星心下了然，轻声呼唤。

玉问：“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面对玉，星说不出口。

“小妹。”星只好蹲低身，“你还小，有些事，你不见得能懂。哥哥总是为了你。”

“你骗我。”

“我爱你。”

“那昭呢？那莲呢？他们也是你的弟弟妹妹。”

“我没想过伤害他们，是他们夺走了属于我的东西。”

玉玺，王位，妹妹。妹妹。

玉低头哭了，她恨不能将一颗心掰成两份，一半给哥哥，一半给莲和昭。她爱他们呀，她爱他们全部，她不想偏心。

难道是她的爱有错？

“到哥哥这里来。”星伸出手，柔声诱哄，以期得到玉爱的全部，“像小时候那样，你最喜欢的，到哥哥怀里来。”

到哥哥怀里去，多吸引，像抹了蜜糖的鱼钩。

可那鱼钩是给谁咬的？

玉掉进星的怀抱，趁机拿走他腰后的匕首。

“玉。”星随着玉缓缓站起身，“不要伤到自己。”

匕首抵在星的盔甲上，眼泪比刀尖锋利——她的眼泪，他的眼泪。

“如果你要杀我，对准脖子。”星开口，“你的力气很难刺穿盔甲。”

难道她不知道？需要他来提醒？她的挣扎显而易见，他清楚。

“把匕首还给我吧。”星劝导，“你怎样怨我都没关系，我慢慢补偿你。我一定补偿你。”

“我们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玉哭着说，“我想要以前的你回来。”

以前？他以前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他没给她发现。

但粉饰太平而已，很简单的，“我答应你。”星试图夺过玉手中的匕首，“我回来，以前的我回来。”

“你不要过来！”玉调转匕首，对准脖子——她自己的脖子。

“小玉！”星张皇，“小玉。”

“你回不来了，是不是因为我？”刀尖涌出血色，“我听见你和父王说，夫妻兄妹，千秋万代。”

“行军打仗粮草耗尽命悬一线的时候，我总会想到你，我的妹妹，我的玉。”星觉得他的脖子遭同样划损，“我因为你才完整。”

“玉。”星伤心到全身无力，“把匕首放下，哥哥什么都听你的。”

“那，那就回到我出生之前吧，好像我从来没存在过。”

“小玉！”

太迟了，血滴飞溅到他的脸上时她已没了活气。她小小的，退行至生命的那头去，永远抛弃他。

“小玉。”星抱着玉的尸体，泣不成声，“小玉。”

原来所谓血脉的惩罚是这样，爱而不能爱。

触碰却得不到。

END.

假如他不曾爱她，她是不是可以寿终正寝。

死前星唯一想思考的是这个问题。

但谁又能不爱她呢？

他似乎看见她。

她奔跑着，笑颜如花。

但不是朝向他。

但不是朝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