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恩捂住口鼻，穿梭在地震后的尘埃中，不断搜寻着周围。
他已经确认过一半囚犯的身份，如果那家伙不在他们之中，他就必须要深入星狱，而且不能让先生知道——他得保护金尼。
前方有虫影，精神力先他一步缠上对方，辨认出身份后就收回，这个也不是。
他动作丝毫不停顿，拐向下一个虫。
看不清的黑暗中，不知何时升起了光点，飘浮在他周围，像一盏随行的灯，他猛地减速，还没站定就扭头看向无比熟悉的水母，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他惊疑不定，朝它伸出手——
身后伸出的手捂住他的嘴，伏恩目光一厉，但精神力却替他认出来者身份，他眼中狠意瞬间被惊喜替代，随后便是深深的疑虑：斯温德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等他想出答案，斯特带着他躲进一个角落，收回手后又按住他的嘴：“嘘。”
他张开外套，将两个水母按进去，周围瞬间暗下来，直播间观众也摸不着头脑：
“他在干什么”
“怕被1号发现吧”
“为什么他有实力与1号打吧”
“可是那边虫多啊”
……
伏恩也想问他在干什么，但出于信任，他什么都没问，乖乖待在一旁。
斯特心脏提到最高，系统地图上代表敌人的红点飞速移动，它们甚至不能被称为“移动”，而像瞬移一般，一眨眼就掠过百米。
他不知道为什么赫尔格在找他，可直觉告诉他他们无比危险，甚至要比他遇到过的所有虫都要危险，这份直觉甚至让他在穿越以来第一次喘不上气，刚刚只是打了个照面，他就仿佛被溺毙在恐惧中。
冷静，冷静，现在要做的只有回去和艾利克斯汇合——他说会牵制赫尔格，是出什么事了吗？
该死。
斯特收敛心神，专心降低他们的存在感，地图上的红点已经贴近，一团漆黑悄无声息落在不远处高楼上，即使是无光的夜晚，他的身体也过于黑沉了，宛如深渊化为了实体，水母摄像机在他身后飘着，微弱的光映亮不了他的身影，斯特脑中疯狂报警——快跑！
似乎有一双眼睛盯上了他，他浑身战栗，毫不犹豫拉住伏恩跳开，脚刚离开地面，原地就出现一个巨坑，那团黑色的物体蹲在坑里，对着他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是哪一位呢——原来都来了啊！”
这家伙真的是生物吗？
斯特脑中滑过这种念头，来不及多想，他扛起伏恩拔腿就跑，但对方却轻松追上他，似乎就在他刚有动作时，粘腻的呼吸瞬间打在他脖颈上，他像个流着涎水的狼一般嗅闻他的脖颈，然后露出森森利齿：“是活着的。”
仿佛有无数蚂蚁爬上脊椎，一路尖叫窜上后脑，斯特只来得及扔开伏恩，被对方死死掐住脖颈，压在墙上，顿时感觉整个人一震，剧痛让思绪都空白片刻，冲击力荡开，脑后的墙逐渐龟裂，本就摇摇欲坠的高墙轰然倒下，伏恩冲上来抓住对方的手，精神力夺走他一瞬间的注意力，斯特砍下他手臂，再次拉开距离。
然后意识才回笼，没时间惊讶刚才下意识的举动，斯特咳出一口血，撇一眼一旁的水母。
真的是，该死。
——卡斯帕骤然起身，瞳孔紧缩，脸色苍白的杜邦和图尔斯都吓了一跳。
“咔嚓”，细微的声音响起，他们齐齐看去，卡斯帕手下的桌子裂开，不堪重负般再次吱呀一声，分明上面只有一双手，它却仿佛承担了千斤重量。
“返航。”——卡斯帕想这么说，但还是压下这句话，斯温德勒交给他任务了，他必须完成，而且军舰速度太慢，等事情结束了他自己回去更快。
果然就不该顾虑那么多，圣殿又有什么用，直接把斯温德勒带在身边吧。
所以，他又坐回来，看向屏幕上的杜邦：“继续。”
杜邦吞咽了下，觉得他在说不快点就杀了他：“那、那个，我们聊到哪儿了，啊对，这个囚犯您想要他对吧？刚才的断连您也看到了，我们贾尔斯现在仍然管控着星狱的系统，您如果想要，我们会为您创造一个脱离圣殿监视的机会，无论是否在拉舒星。”
直播重新连接上，杜邦可不会天真觉得还能用这个囚犯换得合作，现在再提就是在证明贾尔斯的无能，只能出血了：“我们贾尔斯除了拉舒星，还掌握着许多地方的防御系统，您如果对这些技术感兴趣，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商谈。”
蠢货，被卡斯帕一吓就露出马脚。
图尔斯为卡斯帕端上一杯茶，俯身耳语，索耶已经抵达前线，等待命令，卡斯帕嗯了声：“让索耶看着办。”
杜邦暗自捏了把汗，扯出一个笑容继续：“军团长真是鞠躬尽瘁。”
图尔斯差点笑出来，鞠躬尽瘁，这家伙恨不得立刻把位置随便扔给谁，天天都得他催着完成工作。
卡斯帕按住文件拖到面前：“这是提前拟好的合同，一军需要贾尔斯的技术，开条件吧。”
杜邦打开查看，其实合同已经提前发给他了，但还是要再确认一遍，果然条件没变：“两成利润太少了，贾尔斯从未卖出过这么低的价。”
“那你们可以给我什么？”
杜邦放下合同，双手交握，胸有成竹，丝毫看不出刚才慌张的样子：“我们不如再来谈谈刚才的话题吧？”
“虽然圣殿研究出新技术，可网络技术依旧是贾尔斯一家独大，没有一个地方不需要我们。”
卡斯帕问：“圣殿也是？”
杜邦手微紧，犹豫几秒，最后豁出去了：“当然，而且每个出自我们之手的系统，我们都会负责它的管理维修。”所以，贾尔斯手握可以进入圣殿系统的密匙，如果是一军，应该是想要得到的吧？
“那么，刚才直播中断，就是你给我展示的大礼吗？”
杜邦摊开手：“拉舒星虽然是星狱，但直播信号似乎不太好。”
“看来的确是你，”卡斯帕拖来茶杯一口饮尽，“这是你提前准备好的，还是给别的虫的礼物？我不会是恰巧遇见了吧。”
杜邦摇头：“怎么会呢，我哪里会一份礼物送给两名虫？”
“可是，一军才联系你几个小时，贾尔斯就能做出这场准备，看来圣殿的星网随时在你们掌控中。”
杜邦简直压不住唇角，卡斯帕已经对他们感兴趣，他都能想象出与一军合作后的好处，但现在还得再接再厉：“贾尔斯还有很多值得您期待的。”
“比如你刚才提到的‘其他地方’？”卡斯帕勾唇，“一军也被包括在其中吗？”
杜邦忙摇头：“我怎么敢在您的地方做小动作？一军所属地的所有权限我们都会移交给您——如果您愿意和贾尔斯好好相处的话。”
“可是，贾尔斯好像更愿意和蝎族和蜘蛛好好相处，不是吗？”
话题突然跳跃，杜邦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又回到一开始看好哪个学生上了，不由在心里骂一句心眼小，面上笑道：“我们愿意和所有的合作伙伴好好相处。”
“所以，他们也是你的合作伙伴？”
怎么就过不去了，杜邦内心啐一口，忍着不耐继续：“可现在一军才是我的合作伙伴，而且是最重要的。”
卡斯帕似乎稍微满意了：“那给你的合作伙伴一些诚意吧，”他抬手，“刚才你提到的，把他们的防御系统密匙给我。”
谁的？蜘蛛和蝎族吗？
杜邦一僵，难以置信他真的敢要这么大：“可……”
卡斯帕打断他：“给不出吗？这就是你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吗？”
杜邦咳了声，找回理智：“当然给得了，可我只能在您真正成为合作伙伴后再给，否则，您要是拿到手，我却被您抛弃了怎么办？”
“家主慎言，”图尔斯插嘴，“您正在质疑一军的信用。”
他忙找补：“我当然不是，只是我这虫天生没有安全感，才这么冒犯。”
“虽然贾尔斯很重要，可却在被逐渐取代，新型防御系统建设速度极快，各军设备升级进度又是绝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给空头支票？”
杜邦咬牙：“我给您一部分密匙和基站铺设坐标，您是否就愿意相信我了呢？”
卡斯帕似乎意动，杜邦原本有些犹豫，但见此立刻趁热打铁：“您也知道这些对于我们家族的重要性，如果泄露出去，贾尔斯的名声将跌落谷底，但我相信您。”
卡斯帕勾唇：“看来杜邦家主长得漂亮，性格也很漂亮。”
杜邦双眼猛地睁大了——卡斯帕夸他漂亮！
骄傲和喜悦油然而生，他简直要为即将到来的成功欢呼了，贾尔斯将在他的带领下攀登高峰，从此看不起他的、蔑视他的，都将被他踩在脚下！
卡斯帕收到杜邦发去的文件，点开，一个个看完，然后点点头：“就这样。”
杜邦回神：“啊，那关于合同的利润……”卡斯帕完全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看完就起身离开画面，杜邦茫然对着光屏张开嘴，话语卡在喉中，闭上嘴，仿佛吞了口空气般奇怪，他愣住：“军团长？”
图尔斯的笑脸出现在画面中：“家主。”
啊，原来是把后续交给秘书跟进了啊，果然是年轻气盛，这么沉不下气，那就让他再说服秘书，为贾尔斯争取更多利润。
心跳得飞快，仿佛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即将发生，但他还是死死压住脱口而出的质问，保持微笑，即使声音都在颤抖：“那我们谈谈接下来的……”
“家主，”图尔斯重申，“既然知道泄露出去，会对家族名声产生多大影响，就不要随便拿出来。”
“‘……什么？”那不是你们要的……
“对不起，贾尔斯家主，”图尔斯面上毫无愧疚之意，“我们军团不会对泄露客户信息的家族合作，希望您能找到更好的合作伙伴，再见。”
啪，通讯关闭，房间陷入安静，杜邦怔愣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坑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都干了什么？
他为什么会那么急于合作，甚至拿出了那种东西？为什么他这么不理智？为什么卡斯帕要那样欺骗他？
为什么？
他打了个寒噤，后知后觉这件事带来的后果是他承担不起的，抖着手拨通另一个通讯，刚接通就吼道：“你帮我！我帮了你，我听你的断掉直播了，你也要帮我！一军——”
“您在说什么呢？”对面的虫笑意吟吟，“直播哪里断了啊？您惹了什么祸，可不能让我来收拾啊，家主，您的担子可是上任家主不惜牺牲您哥哥也要交给您的，您来寻求我的帮助干什么呢？”
通讯再次挂断，杜邦脸一僵，绝望慢慢缠上心脏，他呼吸不上来，脸色铁青。
该死的家伙！全都该死！
他用力按压光屏，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联系的，但是……
竟然敢如此愚弄他！他们当他是什么？！是随便可以碾死的东西？！
即使是一时的屈辱，只要能成功抹去这次的错误，他一定要让卡斯帕和这家伙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