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恩压低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对峙的两虫，忽然和谁对上目光，顿时一个哆嗦，下意识低头躲开——那是谁？

赫尔格收回注意力，看向下方，胳膊肘捅捅一旁的4号：“你说他们谁会赢？”

4号拿不准他的意思：“2号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还是个亚雌，赢不了吧？”

赢不了？

赫尔格嗤笑：“那可不一定。”

“而且你说错了，”他点点底下的“亚雌”，“这家伙可不是亚雌。”

4号倏然睁大了眼：“难道……怎么可能？！”

他终于认真去看，同时心也提到嗓子眼，这家伙不知道对雄虫出手要承担多大责任吗？！他们脚下踩的地方，可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啊！

不论赫尔格知不知道，5号肯定知道，斯特只是听到一句话，立刻就明白了5号的身份，他就说怎么这么眼熟，这家伙是他与伏恩第一次见面时，蝉族星舰上阴了他们的那个家伙，但为什么……他扫过5号扭曲的身体，当初隔着投影，看着还有个人样，现在却这么奇怪。

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的时候，他最好不要再受伤，否则卡斯帕不会轻易放过这次的事的。

他擦去顺着额头流下的血，精神力放出，延长变为长刀形状：“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准备和我动手吗？”

5号的身子晃了晃，下一秒他那张脸就贴在斯特面门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占据他的所有思绪，他屏住呼吸弯下腰躲过一拳，长刀划破空气斩向对方腰间，却只划破衣物，但随之而来的雷光钻入皮肤游走在四肢百骸，5号痉挛着踉跄几步，斯特看准时机劈向他脖颈。

但仅仅一发之隔，刀被握住，再难寸进，精神力立刻收回，流水般从5号手中遁走，随着斯特后退的动作回到他手中，重新凝实为刀。

5号疑惑握拳，刀呢？

“我再问一遍，你真的要和我打吗？”水母从他怀中飘出，一个飘向高空，一个落在他头上，哄孩子般轻拍他受伤的地方，斯特抓住扔开，水母骨碌碌滚了几圈，又不在意飘回来。

5号不言，只是冲了上来，斯特冷笑一声：“丑东西。”

S级的雌虫他虽然不能操控，但可以随便攻击，他调动留在5号体内的精神力，抓住他的大脑，狠狠扎进去，5号还未靠近，身子再次一颤，控制不住跪了下去，旁观的伏恩和4号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斯特可没有给他反抗机会的意思，雄虫打不过，他还能让个没理智的雌虫给欺负了？

长刀扬起，他忍住脑内针扎的痛感，狠狠劈下——

“铛”

仿佛砍到钢板，冲击力震荡回来，衣服寸寸断裂，蛮横的精神力从袖子直冲他眉心，斯特偏头，锋利的精神力毫不收敛，割开他皮肤，切断几缕头发，在他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啪”的一声，耳上佩戴的设备承受不住碎裂，他迅速收手，惊疑不定：如果不是躲开了，现在碎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5号抬起手，眼神痴迷：“真美啊。”

什么？

斯特后知后觉去摸自己的脸，完蛋了，刚刚碎掉的是模拟面容的设备，直播……不，别管直播了，他竟然会被雌虫的精神力伤到？

5号骤然发出一声哀嚎，他脑海中的精神力被愤怒的水母绞碎一大半，那是连灵魂都被撕开的痛苦，但他越是疼痛，越是兴奋，毫无章法冲上去，被斯特看准时机就揍。

他这里逐渐得心应手，却不知道星网和拉舒星的观众全炸了：

“是斯温德勒阁下！！！！”

“阁下怎么在赛场？！！！！”

“他竟敢伤害阁下！”

“他还伤到了阁下的脸！！！不可饶恕！！！”

“他刚刚甚至还撞阁下的头！！！”

“死刑！”

“死刑！”

“如果不是斯温德勒阁下，是其他阁下，恐怕已经遭他毒手！”

“死刑！”

“为什么还不去支援！”

“死刑！”

“阁下不要出事！”

“死刑！”

“魔花螳螂呢！关键时刻怎么没影了！魔花螳螂就是不靠谱！”

“胡说！我们军团长已经在返回拉舒星的路上了！”

“就说是一水还不承认”

“他要干什么？！”

“为什么不保护阁下！”

“死刑！”

“斯温德勒阁下好强”

“的确很强，但这个虫状态很奇怪”

“圣殿没有保险设施吗”

“就这样把阁下扔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吗”

“刚刚还地震了”

“一个联赛都管不好还怎么保护雄虫”

“用户7695052180因不当言论禁言2400小时，希望各位引以为戒，遵守直播规则，共建友好直播氛围”

“管理员001：希望各位能注意言行，请不要忘记，圣殿尊严不可侵犯:D”

“艹啊怎么这里还有管理员”

“那你们不快去帮阁下还在这里干什么！！！”

“拉舒星不让进啊！”

“拉舒星的防御军呢！怎么这么慢！”

伯特伦按压太阳穴，有些头疼：“梭洛还没到吗？”

“预计还有三分钟……阁下，真的不需要雌虫去支援吗？”

“怎么？不相信斯温德勒的实力？”

侍者犹豫：“还是太危险了。”

“没事，梭洛在场的话，那家伙不会动手的。”

“可是斯温德勒阁下会受伤，不，是已经受伤了。”

伯特伦摆摆手：“如果卡斯帕赶过来，让他进来就行。”

侍者应下，心都揪紧了。

斯温德勒阁下会没事吗？

……

哥会没事吗？

艾利克斯勉力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昏暗，废墟与血迹残肢埋在一起，地狱一般，其实前几次的联赛也跟这次伤亡差不多，但本来他们是有星网保护的。

呼吸中像含了玻璃刺，艾利克斯努力想起身，被折断的骨头却不允许他动一下，于是又躺回去。

也太狠了，他浑身几乎就没有不断的骨头，但也没有伤到内脏，对方留了他一命，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艾利克斯？”熟悉的声音传来，一张脸出现在头顶，兰卡威俯身想碰他，他立刻制止：“我伤太重了，别碰。”

“我这就叫医疗兵去。”

“等等！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他为说话引起的疼痛皱眉，努力保持理智。

兰卡威停下脚步回来：“都好了，样品也有留下来。”

“去帮2号，他不能有事！”

兰卡威不理解：“你都伤这么重了还要管那些吗？”

“他很重要，去帮他。”艾利克斯没忍住吸一口气，再说不出什么话。

兰卡威定定看他一眼：“……我知道了，艾利克斯，你欠我一次，知道吗？”然后转身离开。

什么欠不欠的，见他离开，艾利克斯苦笑一声，除了这一次，他还欠得多着呢。

水母落在他胸口，勾住他一根手指，他又笑了声，嗓子又疼又痒，但他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他看着头顶的天空，仿佛还能回想起对方精神力穿透身体的痛楚，如果有精神力，他或许就能拦下那些攻击。

可他天生就没有精神力。

整个虫族，也就他一个异类了。

就算赢了联赛，又有什么意义呢？上了战场他还是只能拖后腿，就算他学会了再多，连机甲都不能驾驶，枉费哥对他那么多信任，他还是辜负了。

眼前逐渐模糊起来，他眨眨眼，想忍住，但反而使泪水落了下去。

真是的，是因为今天犯病了，才会哭吗？

他不想哭的。

哥会不会出事呢？看到他没拦住那些家伙，会不会失望呢？

不行，更忍不住泪了。

他不想变得这么懦弱的。

如果，他胸膛因情绪起伏，水母换了个位置，飘在他视线中，他想，如果接受了宴食的身份，是不是能帮上哥的忙呢？

……

斯特被击飞出去，在半空好险用精神力接住自己，否则摔在地上，不知道要受多重的伤。

长发拂过脸颊，他是真烦有些长的头发，精神力忙帮他绑在脑后，露出他漂亮的眸子，其中倒映着底下飞速接近的黑影，黑影身后是漫天灰尘，精神力从地上和斯特手中长刀冲出，缠住他四肢，被扯断就再次连上，一条条一层层裹住他，然后将尖刺对准他的要害，毫不犹豫搅乱他的精神域，但即使精神支离破碎，他还是目的明确将利爪对准天上的阁下。

斯特觉得自己倒了大霉了：“你被关进这里，可不是我的责任，是你自作自受。”

5号没有回话，他被紧紧缠住，挣脱不得。

冷风刮过，斯特的外套半边都烂了，他直接脱了，只留下贴身的短袖，他搓搓胳膊，低头去找伏恩，见他藏得好好的，松了口气，忽觉身后一阵悚然，5号挣扎着冲破一只手，直指他脖颈，斯特立刻抬手，刺目的电光划破天空，被裹成茧的虫这次没了动静。

斯特收回精神力，砍下他脑袋，但只砍到一半，他面前突然出现另一个身影，翅翼唰得展开，几乎完全挡住天空，一只手放在他刀上，丝毫没有使力般轻松，刀却动都动不了。

“赫尔格，”斯特冷冷道，“怎么，你也要加入？”

赫尔格扬起笑容：“很有趣不是吗？你这样的雄虫很少见。”

斯特啧了声：“那也得先让我把猎物处理了。”

赫尔格笑意愈深，松了手，但斯特还没动作，他转身握住5号脑袋，一个用力便生生捏碎了。

比捏碎一个橘子还容易，他的手上也流满了橘子汁。

斯特有些嫌弃溅了血的精神力，它们抗议着散开，对罪魁祸首虎视眈眈。

“现在怎么样？”赫尔格不在意挥挥手，血珠溅到斯特脸上，他拉下脸，一字一顿：“不怎么样。”

“现在我们可以打一架了吗？”赫尔格丝毫不在意他的情绪，活动手腕，跃跃欲试，“我还没试过呢，被电击。”

斯特不想和他打，成熟的天赋型选手会挑选对手，这种连险胜都指望不上的对手，最好直接逃跑，更别提刚刚那场他打得并不容易，现在根本没有剩余的体力：“自己去等打雷再找个避雷针。”

他后退一步，想要下去，但赫尔格翅翼突然一振，微风瞬间变成狂风，斯特一个不稳，身体往下坠去，赫尔格大笑着往下飞，一个身影突然跳起，先他一步接住斯特，踩着墙转身，瞬间远离，赫尔格眯起眼追上去，躲开枪击，距离转瞬拉进，他抬起手——

十米、九米、八米——

近在咫尺。

但就在他即将抓住斯特的瞬间，周围环境突然变化，废墟变为高楼，面前的空荡也变为铁网，他猛地止住身体，以防自己撞上，转身观察。

晚了一步，没想到星网这么快就修好了。

伏恩被捂住嘴，死死压在废墟上，大气都不敢喘。

斯特心依旧提着，看着面前抬头搜寻他们的赫尔格。

被破坏的都是真实的建筑，星网覆盖了真实，雌虫只看得见虚拟，以为这里完好无损，但事实上，不过一步之遥，赫尔格站在虚拟中，只要他往前走一步，就会发现他们。

这一步，就是真实与虚拟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