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空下，高楼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电线杂乱无章穿过空隙，少年灵巧踩着窗台跳过楼栋间的缝隙，脑后的小揪揪晃了几下，计算好般刚好躲开屋内卫兵投来的视线。
巴拿尤克抱着电线杆往上爬了两层，取下嘴中咬着的袋子，丢在雌虫面前，袋子掷地有声：“查到这里了，该走了。”
雌虫拆开袋子，倒出零件，双手翻飞，不过几秒便组好一把枪，扔给巴拿尤克：“去你雌父那儿？”
“还能去哪儿？我倒是无所谓，但是你可是利奥波德，我老爹一见面就得杀你吧？”
利奥波德嗤笑一声，已经组装好第二把枪：“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挨一枪，要不然他一辈子都打不中我。”
“你可不要气他，以后你还要当我的下属，你得尊重我老爹。”
利奥波德笑得胸口疼，咳了两声咽下一口血，垂眸去听外面的声音。
他指腹蹭过侧颈，那里有个已经愈合了的针眼，新品很有用，直到现在他现在内伤还很严重，但即使如此，逃出来还是很简单。
只是离开了几年，这群蠢货就这么自大，真是帮了他大忙，不知道麦达发现后，会怎么气急败坏。
“往楼上搜！”
他握住枪：“走了。”
“走窗？”
“嗯，你打头。”
巴拿尤克灵巧跳出去：“你行吧？”
“你当是在问谁呢？”
巴拿尤克嘿嘿一笑：“那我就帮你把他们引开。”
说完，他蹦向对面的楼，钻进屋里，几个虫发现他：“外面！往那儿跑了！”
利奥波德推开门，跟下面的虫对上视线，挑衅一笑，从楼道窗户跳出去，跟巴拿尤克走的相反方向，身后跟了两个卫兵，他们都十分熟悉这个地方，从楼栋之间灵活穿梭，几个转弯就把他们甩开再汇合。
巴拿尤克抬手，利奥波德敷衍跟他击了个掌，然后嫌弃道：“手真脏。”
巴拿尤克毫不在意：“以前我还觉得，你跟那些虫是一类东西，什么天才少校，吹的吧这么臭美，没想到你还真有点东西啊。”
利奥波德不想听到这个称呼：“别那么叫我，难听死了，行了，带路。”
巴拿尤克双手背在脑后：“哎，你真要给我爹打啊？不躲？”
“怎么？心疼我？”
“怎么可能咱俩又不是什么朋友，我是说，给他打还不如给我打。”
“你？”利奥波德嗤笑，“你还太嫩了。”
“哎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巴拿尤克推开旁边的门，“监控。”
他们溜着监控的边缘走，七拐八拐还碰上几波卫兵，小心躲过。
“我给你雌父打，是因为他是叛军领头，给你算什么？”
巴拿尤克蹦着揽住利奥波德肩膀：“等着吧，没几天我就该把他挤下去了，你以后得听我的。”
“臭崽子，”利奥波德笑着把他推开，“别踮你那脚尖了，站稳。”
“谁踮了！我跟你也差不多高……就差了这么点儿！”
利奥波德按下他脑袋，躲开对面的扫视：“还有多久到？”
小屁孩眉飞色舞：“三条街，穿过去就是我的地儿，以后我罩着你，喊我一声大哥就行。”
“你几岁了？”
他一摆手：“谁知道啊，十五六吧？”
呵还十五六，最多十三没跑：“我年纪是你两倍多，没大没小。”
小大哥拍拍路过的虫，对方心领神会，帮他们遮掩，他背着手清清嗓子，然后挤眉弄眼：“那就我叫你哥，真不跟着我干？虽然我现在还小，但你大啊，你难道不想做个开国功臣？多大的功劳啊，从小就一直呆在我身边，咱俩未来的情谊那可不一般啊。”
利奥波德被他逗笑了：“跟着你有什么好处？”
那可多了去了，巴拿尤克想了想，提出一个他觉得最有力的：“等我以后废除了蚁族的阶级，我让你加入我们的新阶级！”
利奥波德缓缓抚摸他脑袋，若有所思：“……你这些话，谁教的？”
“我们参谋！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虫！虽然我还没见过他，但他肯定是整个虫族最最最有思想的虫！”
利奥波德惊讶：“你没见过他？”
巴拿尤克挠挠后脑勺：“他是我们从星网上找来的，他告诉了我们很多，他的观点超级新奇，我爹说他是个哲学家，对了，他自称马格思！”
利奥波德记下这个名字：“马格思……”
“啊，到了！”
巴拿尤克翻过栅栏，冲工厂外面的虫招手：“叔！我回来了！”
怀亚特眯着眼往这边看，忽然脸色大变，转身回去通报，巴拿尤克尴尬收回手：“你可小心点儿啊，别被我爹杀了。”
利奥波德有些牙疼：“你就算了，怎么都认识我？你爹不会现在就瞄准我了吧？”
巴拿尤克翻个白眼：“我们以前就是跟你打的，谁不认识你？行了我走你前面，给你挡挡。”
他们一路应着注视进入厂区，被挡在宿舍前，怀亚特紧张盯着他，对巴拿尤克使手势，巴拿尤克没动：“叔，我老爹呢？”
怀亚特是个哑巴，跟他比划他雌父乌托还在睡，巴拿尤克就知道是这样：“他是来见我老爹的，没事，让开吧。”
怀亚特疯狂摇头，继续比划，巴拿尤克看完后炸毛，嚷嚷：“我才没被他威胁呢！我有那么弱吗？！”
他扯着利奥波德往前走，虫们纷纷涌上来，拿着工具挡在他们面前：“巴克，不行！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他都已经被第二军流放了，当然是来加入我们的啊！”
“不可能！”
巴拿尤克没门儿了，清清嗓子：“难道你们忘记了马格思先生的教诲了吗？”
众虫一默。
嘿有门儿：“马格思先生说，加入我们的就是朋友，我们不会拒绝任何一个觉醒了的朋友，我们要给他们机会，虫的出身不能代表他的一生，他的一生要看他选择了什么，做出了什么贡献，而对于那些还没有做出贡献的，我们要鼓励他们，不是吗？”
利奥波德不由侧目，听着挺像回事儿啊。
巴拿尤克用胳膊肘捅他腰，利奥波德反应过来：“对，我为我的出身感到痛苦，我希望能加入你们，我发誓为我们的革命作出贡献。”
工虫们面面相觑，忽然一道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让他们过来。”
巴拿尤克悄悄做了个胜利的手势：“走走走！”
他们通过虫群，来到厂长宿舍，里面有一张病床，雌虫坐在上面，见到利奥波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巴克，过来。”
巴拿尤克怕他把利奥波德杀了，摇摇头：“我就站这儿。”
乌托啧一声：“怂什么？好久不见啊，少校，”他示意自己缺失的双腿：“我也就这样了，下床迎接也不行，你体谅体谅。”
利奥波德点头：“是我不请自来，还要感谢巴拿尤克的帮助。”
巴拿尤克不好意思挠挠下巴：“叫我巴克就行，要不叫大哥也行。”
乌托笑了两声：“叫什么大哥，你得叫他大哥。”
巴拿尤克不服气：“我会叫的。”
“现在就叫一声。”
“……”小孩儿憋红了脸也没挤出一个字儿，利奥波德看够了，才笑着帮他解围：“你先出去吧，我和你雌父有事商量。”
巴拿尤克松了口气，却又下意识顶嘴，胳膊肘捅他腰：“什么事不能让我听，我又不小了。”
利奥波德忽然脸色一变，他立刻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没、没事，可能是这几天的拷打，我还没恢复。”
“你怎么这么弱！等着我去给你拿治疗剂！”他风风火火出了房间。
利奥波德一秒收起痛苦神色，关门，坐在床边：“你知道我会来？”
“你以为巴克为什么会去外面？”乌托摇摇头，“利奥波德，我一直在等你加入我们，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会走上这条路的。”
利奥波德嗤之以鼻：“我的确想改变蚁族，可我为什么要走你的路？你现在的样子，不就代表这条路的尽头吗？”
乌托笑了，他像在对待一个年轻不知事的小辈般宽和：“尽头不是由我来决定的，利奥波德，是你们来决定的，难道你来找我，不是为了找一条路吗？”
“我只是想借你们的联络工具，”他怕拉斐尔找不到他着急，“没有要听你话的准备。”
“那你完全可以让巴克帮你，他很好骗不是吗？”
“……”
利奥波德沉默片刻，叹气：“他是很好骗，所以呢，以前你提出的那个交易，还算数吗？”
乌托伸出手：“当然，我永远欢迎你这样的才能。”
乌托从床上起身，与他握手。
事已至此，干了再说：“那就从这里开始吧，摩金星，从那位阁下下手。”
“不愧是你，”乌托满意笑道，“那位阁下可不是好动的。”
“可他是一个圣殿无法插手的雄虫，更是那些将领的弱点，摩金星守卫并不严密，如果倾尽全力，你们能做到吧？”
“你才刚加入，就要倾尽我们的全力吗？”
这是在问他的能力呢，利奥波德心里早有计量，他再怎么能服众，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办到，好在还有个办法：“我是刚加入，你养的那个崽子，可不是。”
乌托笑得胸口震荡：“是啊，我倒是忘了。”
利奥波德心下一动，以乌托的性格，不该是这种反应，巴拿尤克在他心中，难道并不如同自己想的那般重要？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想法，乌托松开手，安稳坐在病床上：“好吧，那你就好好用他吧，利奥波德，我相信你的能力，如果是你，那犟小子也能听话。”
利奥波德似有所感，突然扭头，正好与门缝中的一双眼对上，对方立刻消失，他回来看乌托，工厂长笑意不达眼底：“利奥波德，我们以前是敌虫，可是现在在同一条船上，你帮我，我就帮你。”
啧。
“先给我光脑。”
乌托哈哈两声：“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