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讲机声音不大，但谢南常足够听得见。

他一边走过来，一边挑眉望向尤桑：“B面的那位？速度慢了，勉强及格。”

在知道存在两个相同世界后，他们就有取个名字代指不同地方的念头。

两个世界必定只会剩下一个存在，而另一位只是辅助。

至于这里的线索完全对得上时间，没有异常，两人便猜测有问题的也许是另一面，就初步将其定位为B面。

若是想法同步，只要B面的“谢南常”和“尤桑”主动联系两人，就说明他们的方向对了。

对讲机里B面“谢南常”轻笑一声：“不赖嘛，你们也这么称呼我们……”

话音刚落，两个世界同时响起一道死亡通报，是天狼的某位灵捕。

“谢南常”愉悦地吹了声口哨，夸赞道：“我们小少爷怎么这么厉害。”

尤桑不清楚这一句话镇住了多少人，反正他是停顿了一下，没能开口。那语气带着纵容，又仿佛是在炫耀。

明明与平常说浑话的样子无异，说话的对象也不是尤桑，但他就是感觉很怪。

谢南常身体一僵，他看着尤桑的脸又看看对讲机，最后选择蹲下来先给尤桑撬锁链。

大天使的锁链有时效性且砍不断，但尤桑总不能这样示人，只能试着能不能撬开。

谢南常将他裤腿推上去，露出脚踝。锁链紧箍着尤桑的腿，印出点红痕，微凉的皮肤因对方的触碰而变得有些滚烫。

尤桑不知怎么想的，没动，只能听到“谢南常”出于没人理他，又在对讲机里面问话。

“朋友们做什么呢，打通讯不回话是件很没礼貌的事。”

谢南常头也不抬，一边对光撬着黑漆漆的锁眼，一边回话：“忙着给小少爷撬锁，我打包票，他被锁着手脚的样子你绝对没见过。”

“谢南常”：“？？？”

尤桑：“……”

他冷笑起来，抬脚踩上谢南常的肩，抬动锁链咣当作响，衬得他脚踝格外纤细。

“我不介意再让你多见见。”

黑暗是所有隐晦的庇护所，尤桑只觉得身体一动，便能感觉到对方像是受了委屈一般，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腿，一声不吭地干起正事。

谢南常呼吸的热气喷洒在皮肤上，引来一阵酥麻。

尤桑很轻地眯了眯眼，扭头面向对讲机道了声抱歉。

这时那头也忽地没了动静，要不是红灯在亮，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直到对面也传过来一句抱歉，大概也是觉得这道歉道个没完，便直接开门见山：“那位灵捕拥有大天使。”

于是尤桑便清楚了，刚从他这里跑开的灵捕被B面的“尤桑”斩杀。

尤桑微微勾唇：“很不错。”

那头也笑了：“有你的功劳。”

谢南常嘁了一声，又被尤桑踹了一下。

*

双方迅速交换了各自的线索，互补漏洞。就像是对方说当时那个号码就是他们弄出来时，尤桑点头同意。

“猜到了一点，是他提的主意来暗示我吧。”毕竟“尤桑”可不会用这样的方式。

尤桑说着，只觉得小腿被人恶劣一扯，手电筒灯灭了下来，两人身体迅速相贴。

尤桑：“想打架？”

谢南常不理他，几个动作后飞快解开锁链，捞起尤桑腰间的对讲机就走到一边：“这里是A面谢南常，来速战速决。”

尤桑不知道他在发哪门子疯，但看终于正经起来，没多说话，整理了几下衣物后便走到谢南常身边。

AB两面世界很像，但B面少了点东西，那里由组员变成的怪物身上没有对讲机。

对讲机是联系两个世界的重要纽带，也是独一无二的。

既然组员没有，说明这个世界不是特殊的，因此“谢南常”他们发现这点后立马联系了另一面。

联系的方式，就是双方都带着对讲机，触碰一切能反射人像的东西。

之前的硬币是，现在尤桑的长剑，手电筒表面蒙的玻璃也是。

天狼在B面聚集的人的确多，甚至比谢南常他们集合得还要早，更快发现世界的另一方人马。

“蒋厉”是被谁杀死的小队都不清楚，但只有两位都被杀死才算真正死亡。

“程岁”依旧躲着不见人，好在“阿欢”还跟在他们身边，戒备心要放下不少。

现在场上他们是劣势。

谢南常耐心听完那边的情况，开口道：“你们那边的弹药没多少了？”

B面的“谢南常”哼笑起来：“怎么不是呢？肉就这么少，狼可有一大群。”

“拖着。”谢南常推测了之后的可能性，最后下了决定，“没抢过别人，起码得拖着别给我们找事。”

“谢南常”好像呵了一声，被“尤桑”给了一拳后匆匆下线。

对讲机上的红灯攸地熄灭，谢南常将其挂回腰间。

他回头略过尤桑看向某处，命令两只偷看的家伙出来。

随着手电筒的光一扫，蒋厉和阿欢的脑袋就在众人面前暴露出来。

这俩人刚奉命去搜办公室剩下的东西，带出一个文件袋，而谢南常独自去逼走另一名天狼灵捕后过来找尤桑。

“刚才说的都听明白了吗？”

蒋厉：“你被大佬踹那一脚之前的没听到。”

谢南常：“……你听得真是时候。”

阿欢从掩体背后走出来，她将平板抱在胸前，警惕的神色要松懈不少：“该了解的都差不多知道了。”

对于B面世界的情况，以及对讲机的使用，队友的真假，这些证据让阿欢难得信任一下小队。

尤桑见人差不多齐了，都招呼过来：“还有个情况我观察很久了，你们有没有发现自己有不对劲的地方？”

“感觉泪流成河。”蒋厉又抹了一把脸上未干的泪痕，苦着一张脸，“都怪你们凶我凶成那样，我又特别伤心，精神超级敏感。”

阿欢就更不用说，死活都不愿靠近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至于谢南常，此人正背对着他们晃手电筒，手指在上方摩挲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尤桑掰着手指给众人解释：“自从进入副本，我见过的灵捕表现极端，比如蒋厉是极端感性。”

他指了阿欢：“阿欢是极端疑心。”

轮到谢南常，当尤桑望过去的同时对方也在注视着他，无声地等待着尤桑的答案。

尤桑顿了几秒钟，仿佛在斟酌字眼，缓慢道：“谢南常是极端迫切，你格外想快速通关这个副本。”

谢南常听到他的话后挑眉，抚上手电筒的手指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没对尤桑的话做出任何反驳。

蒋厉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说南哥在这个副本怎么这么安静不搞事，原来是想快速通关。”

阿欢皱了一下眉，感觉奇怪，却也不知奇怪来源，只是顺着尤桑的思路思考：“所以程岁也是？”

“他是极端懦弱之类的。”尤桑嗯了一声，“副本大概是将灵捕身上的某种特质单独拎出来放大，极端化容易使团队分崩离析，人心分散。”

这对合作极其不友好。

而天狼作为老牌队伍显然经验丰富，面对这种情况还能强行聚集人马，这正是他们所缺的。

“他们内部也在忍耐这个问题，我们现在也有在磨合，别太担心。”谢南常用光扫了扫蒋厉的手，“文件袋和对讲机拿出来。”

蒋厉一边露出讶然的表情，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两样东西。

“南哥，你怎么知道我把那怪物的对讲机也带出来了？”

“猜的。”谢南常接过来打开，看了两眼里面的文件。

一切如他所料，天狼自视清高，看不上他们新出茅庐的小队伍，连销毁线索都懒得做，这反倒是便宜了他们。

他掂量几下对讲机，又将其扔回蒋厉怀里：“交给你个任务，把它放回B面相同的地方，只要是在怪物身边就行。”

蒋厉连忙接好对讲机，拍拍胸脯表示自己一定会完成任务，屁颠颠地跑开。

阿欢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神色微妙，疑虑再一次不受控地浮上心头：“你们这是……蒋厉只剩最后一个了，你们还把他置在天狼眼皮子底下？”

尤桑啧了一声，低声让阿欢冷静一下。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他还让阿欢尽力去寻找躲起来的程岁。

正常情况来看，人是群居动物，处于陌生的环境下，他的安全感来自于集体。

而如今程岁远离他们，极大可能说明队伍内部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令他有所惧怕。

“麻烦尽快找到他。”尤桑对阿欢道，“他知道的东西很重要。”

阿欢迟疑了一下，动动嘴唇，最终道了声好。

待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个，尤桑才慢慢扭过头看向谢南常。

谢南常正埋头打光，翻动几下文件袋，好像很忙的样子。

“你看了它已经有两分钟。”尤桑淡淡开口，“怎么，还想背下来？”

谢南常这才将文件袋放下，他的手摸摸对讲机又摸摸护目镜，过了一会儿才对上尤桑的眼睛：“记下来挺保险，你是有什么事吗？”

对方状似无辜的模样，给尤桑气笑了。

尤桑一步步迈向谢南常，谢南常站在原地没动，被尤桑抬手摘去护目镜，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眸来，毫无情绪波澜。

他道：“你清楚我在替你隐瞒，你不是什么极端迫切。”

“你的目的太过强烈，换个恰当的词，极端利益怎么样？”

为了通关不择手段，对方利用了蒋厉的特质吸引天狼，利用阿欢捋清主线的怪物，甚至可以不顾及队友的性命。

任何行动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和队友商量，仿佛把除自己外的所有人玩弄以鼓掌之中。

要是当众说出这些，原本岌岌可危的团队信任就会破碎得更加彻底。

尤桑也好奇，在这些算计里，谢南常也把他放在了什么位置。

一个好用的打手？

漆黑的空间里，只有一小束手电筒的光垂在两人身侧。

“尤桑，我想过很久，”谢南常稍稍倾下身靠近尤桑，声音被压得很低，“你是不是对我的滤镜太重了？”

他缓缓笑了起来，落到尤桑耳朵里显得那样清晰。

“真可惜，表面光鲜亮丽，善良还负责的军人，私底下却是冷血又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