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桑只是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继续穿梭在人群之中。
他清楚对方也认出了他,毕竟同在一个研究所里,加上尤桑的名头够大,而且对方也足够出色,互相知道是正常的。
等到经过这块区域,周边的人渐渐减少,尤桑才微不可闻地开口道:“维纳斯的人也在这里。”
谢南常挑起了眉,倒是没有回头看向那片集市。他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轻哼了一声:“这样吗,又是遇到哪位老相好了。”
“A79号【塔罗师】,”尤桑装作听不见谢南常的后半句话,只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向导给他介绍对方。
“有两个技能,第一个是在副本快要开始前发动,对未来的整个副本走势进行预知。第二个就是对即将一段时间占卜,可手动修改两次牌面的正逆。”
也是一个强势的辅助型灵徒,在达到副本关键节点时可以起到逆转的作用。
谢南常唔了一声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了解。他的视线飘远,看向了不远处的商铺,其中居民铺子的不同标识,被做成旗子高高悬挂。
他笑着向那头抬了抬下巴,侧着脸对尤桑建议道:“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毕竟我们已经通关小红帽来到了这里,人齐了剧情才能开启。”
“明天,猎人就该登场了。”
尤桑有些狐疑地打量着谢南常,一个开局只有一把枪的猎人,外加一个口袋空空如也的灵徒,一路上也没有遇见过这个国家的货币,对方要如何入住一间民宿。
难不成靠他们当时在小红帽那里搜刮到的几瓶葡萄酒吗?
结果还真是,谢南常装作一脸心疼的模样将葡萄酒交递给老板,成功收获到一条房间钥匙。
谢南常一边勾着那条钥匙,一边曲起手指碰了碰尤桑的耳垂,带着点愉悦和安抚的味道:“我亲爱的小少爷,从刚刚走来的集市上有不少在卖庆典需要的东西,我就稍稍关注了一些,大多数都是便宜的浊酒。”
“我们这可是成色很好的葡萄酒,对应着这边的规矩,这种酒大概只有在贵族里才能够喝得着。多么一桩双赢的买卖,为我们提供了歇脚的地方。”
走到被分配到的房间,谢南常用钥匙打开门,手臂向里,对着尤桑做出了邀请进去的姿势。“请吧,小少爷。”
“所以也别只顾着看人,偶尔也看看别的东西,比如我。”
原本认认真真解释的谢南常,这会儿又不正经了起来。
尤桑径直走进房内,靠近窗子,拉开纱帘就往外面看,没有回头给谢南常一个眼神:“如果你将自己比作东西的话,我的确会愿意多看你一眼。”
这种斗嘴方式仿佛又回到了《重兔巷》的时候,谢南常被逗笑了,反手关上门板,将房间同外面的走廊隔离开,才迈步来到尤桑身边,跟着他看向民宿外面的情景。
这座民宿的位置不错,外面的街道由青石板砌成,看上去美观又整洁。
向远处看还能看见王国中心的城堡,墙体雕刻了不少精美的浮雕,高耸的塔楼是整个王国最高的位置。
“小少爷,我实在想不出我们通关这些童话有什么意义。又是分开的两个世界,至少一半的队友在那头,要是程岁我还能放心,如果是蒋厉……”
蒋厉的特质,就是会吸引到副本一切的善意和恶意。
尤桑听着这些话,转过身来面对站在他身后的谢南常,后者脸上收敛了平日漫不经心的表情,直直地对上尤桑的视线。
“他们是你手里的武器,你会相信自己的刀的。”尤桑抬起手,抚上谢南常的脸,“所以你是在对我装可怜吗?”
“要是以后我们被分开到两个世界,你又会怎么做呢,也会不相信我朝着你这头奔赴而来吗?”
谢南常眨了眨眼睛,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抽出来,贴在自己脸上:“我们要是被分开了,那该是多么上难度的副本。我会信的,尤桑,我总是相信你的话。”
“而且,我有预感,在这里我们会遇到程岁。”
*
阿欢这个身份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最能贴近案件的了。借着警方这边的信息来源,她查询到谭海望那张照片上的人,竟然全是茂成光同期赞助过的人。
几人之间的感情不错,偶尔会互相慰问关心一下对方,问问对方的近况,兴许也是同病相怜的缘故。
而从谭海望前几天的时间线来看,刚好就在案发前两天,几人刚好有过一次聚会。
外加阿欢在出租屋发现的那两瓶没喝完的水,已经能够肯定,大概是其中的某人跟着谭海望回到了出租屋。
至于抄袭事件,茂成光的女儿因为这件事还在网上小火了一把,令阿欢能够很轻松地在网络上搜查到。
结果经过比对,发现对方那幅画同以前的作品风格相差甚大,上面的构图和立意和谭海望如出一辙,却仅仅是比谭海望提前一步暴露在大众之下。
这么一通下来,仿佛很简单的真相,在茂成光的身份下将一切明晰起来。
茂成光是一位出名的慈善家和企业家,被誉为梦寐之都的代表之一,往年资助了许多学生。
阿欢甚至还翻出来当时女生的一段视频,后者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无辜地面向镜头:“我的确曾向谭海望先生学习过,偶尔也会和他讨论美术上的问题,所以这也可能是作品相似的原因吧。”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在我心里,他算得上是我敬爱的老师。”
阿欢缓缓皱起眉来,目光描摹在屏幕那面女生的脸上。
很有底气的装模作样。
只是这个视频发布在网上,正是案发当天的早晨。
所以,谭海望在这天主动去找茂成光,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阿欢陷入思索的同时,突然有滴的一声提示音,传进来她的耳朵。
她抬起手指碰了碰耳麦,耳麦早就依主人的调整隐起了形体,只有当触碰的时候才能察觉到。
耳麦被开启的下一秒,蒋厉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传了出来:“刚刚副本给我传输了记忆,不是很多,但我记起来当天我的确是去了现场。”
“但和报案人报的时间不一样,他好像说的是十点,才看见我站在死者门前吧,但我的记忆告诉我,我是在九点半的时候就到了。”
*
晚上的王国静悄悄的,已不复白日时的热闹。街道上不再有行走的路人,偶尔只有飞鸟掠过天空投下的阴影。
民宿门口已经被主人家锁上,由于他们房间在二楼,没有很高,两人便从房间窗口爬了出去。
整个王国最为特殊,也是剧情重点发生的位置就是处在中心的城堡,那皇亲国戚居住的地方,两只队伍都在朝着这边涌来。
城堡的进出口有骑士守着,骑士穿着沉重的盔甲,遮挡住一切皮肤,死气沉沉地站在那里。
小荆在他们前面嗖嗖略过,通过它反馈回来的感知,尤桑微微动了动耳朵,视线从骑士身上收了回来。
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没有。
两人绕道一边的城墙边,利落地翻越了过去。
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时,两人原来的地方传来了动静。一条锁链从远处飞速袭来,如同粗糙的蟒蛇一般,缠绕上了骑士的脖颈,仿佛下一秒就要绞紧扼杀。
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在锁链刚收紧的时候,骑士的头盔就不受控制地摔落,扑出一层薄薄的灰尘。
有人迈步靠近这里,停在了那个头盔处,看见几只臭虫正慢慢从里头爬出来。
“居然只是空壳吗?”对方轻声开口道,“前几天剧情还没开始的时候,明明还是正常人。”
位于他的身后,灵徒紧紧跟随着,身上披了黑色长袍,银色的纹路密密麻麻地刻印在上头。
袍子的绑带上系住了几个铃铛,灵徒一动就会互相碰撞起来,发出轻微的细碎响声。她的手从黑袍里伸出来,能够很清晰地瞧见前者手背上的日月纹身。
只见灵徒展开一张卡牌,牌面上是一轮正位的月亮,散发着暖黄色的微光。
塔罗师:“宫殿里面是未知的情况,不过对我们的结果没有很坏。”
她这么说着,在前面灵捕对骑士的清扫下,安然无事地走了进去。
两位经过入口的门楼,压住脚步循着长长的走廊向内院走去。内院里种了不少的观赏植物,花花草草茂密地拥成一簇,深深浅浅的阴影落在上方。
他们走路时带起的风,缓缓拂过这些草木,遗留下些许沙沙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隐藏在下面。
塔罗师眯起眼睛盯着那处动静,才刚刚皱起眉,很快就察觉到自己袍子一重,一条粗糙的荆棘悄无声息地勾住了她的脖颈。
“队长……”随着荆棘力度的加深,塔罗师顿住动作没法继续前进。她视线落到了前面越走越远的人影身上,哽在咽喉里的声音逐渐细微起来。
前面的人像是意识到什么,猛然回过头,看见了不得动弹的塔罗师。
塔罗师目光飘忽起来,越过灵捕来到了他身后,似乎提醒他那里有什么东西。
灵捕立马侧过头去注意,却已经来不及了,在他的视野盲区内,枪口类似的东西抵在他的腰后。
“晚好,我来自维纳斯的朋友们。”那人不紧不慢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