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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宴双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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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肉骨血炼制的丹药被楚巫递到澧王嘴边:“大王只要坚持服药,便可长寿无疆,做这人世间不朽的人皇。”

血色的弹药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腥气,澧王一脸餍足地吞下弹药,整个人精神都有些疯癫:“好啊,好啊……爱卿,你之后就是澧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那些贱民的性命孤都交给你,你要保孤大业永固,主宰千秋啊哈哈哈哈哈——”

……

长顺侯一行终于开始继续朝着寿春进发。

禾雪昼执意撇下马车骑行。

陆渊怕他身体吃不消,但是禾雪昼翻身上马的动作过于干脆,恍惚间给了长顺侯一些希望。

也许先生的身体还没有差到那种无可挽回的地步,医官断脉断错了也不一定。

马蹄溅起扬尘,禾雪昼一夹马肚子,白马就提了速度狂奔。

双井在后头偷摸瞟了几眼,禾雪昼表现的确实不像个病重之人。

两个人不会又把自己给演了吧?

陆渊策马与禾雪昼并行,猎猎风声刮过耳畔,长顺侯声音不自觉大了几分。

“先生,骑慢些。路上颠簸,又累病了怎么好。”

“如今寿春指着你去收,速战速决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禾雪昼暂时封了自己的灵脉,事逼儿老天一时半会找不到他身上,反噬的症状轻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又活了起来。

“寿春外尚有伏兵,卜昌派去的斥候如今还没回信,此去艰险,生死不明。先生实在不该与我同来。”长顺侯说着说着又回到那几句车轱辘话,“先生可愿在这附近略住几日?等渊办好了事情,我们再一同……”

禾雪昼对这个如同和尚念经一般的弟子实在是忍无可忍。

白马看出了主人的心思,柔顺的尾巴用力一甩,抽在云涧墨的屁股上,黑马嘶鸣一声,往前猛蹿一截。

“长顺侯何时如此畏首畏尾了?楚地二十八郡就在眼前,我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禾雪昼拉起了缰绳,月下霜非常霸道地从鼻子里哼出两道热气,呲着大牙想去咬云涧墨的尾巴。

黑马被一通戏弄,载着陆渊噔噔噔地跑出好长一段距离。

呼啸的晚风略过陆渊的侧脸,他甚至不敢拉住缰绳放慢速度,等着禾雪昼与他并肩。

长顺侯弯下了腰,低伏在马背上。

他腰腹发力,□□的黑马跑得更快,扬起的沙尘阻碍了视线。

他隔着飞溅的尘土,回头去看他的明月。

禾雪昼立在马背上,衣袖被风吹的鼓起来,黑发被扬在身后,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骑马也算得上是一项苦差事,这样消耗体力让禾雪昼原本病态白的脸上带了几分血色。

但禾雪昼眼中的光,亮得灼人。

“再快些!拿下楚地,申伯和松霜还等着我们回去报喜。”

陆渊看到他的先生勾起唇角,眉眼间是久违的肆意张扬,就如同他们在枣山城中初见那样。

……

寿春城里,白色的纸钱飞了漫天,街头巷尾都缠着白缎子,居然在夏日里带出几丝阴冷的味道。

侯府里,淮南侯的棺椁还在灵堂中央。

他这一辈子搞出来不少儿子,如今老东西还没下葬,一身孝服的子孙们就在他的排位面前吵个不停。

为首的长子陆玉宸一副当家人的做派:“如今父亲溘然长逝,我这个大哥自然是要照顾好弟妹,守好祖业。待父亲下葬,我便去祭祖庙,告天地……”

“父亲可从未未允过你世子之位,大哥如今也是糊涂了。”

四子跪在火盆旁边,一刀黄纸被他丢进火盆里:“大哥莫要忘了,父亲最后的旨意,可是要他的三子承袭侯位。”

“嘁——”陆玉宸发出一声嗤笑,“不过是请君入瓮的戏,当真不得。更何况,我这个长兄还在,他若是有几分眼色把诏书交给我,我还能在王上面前替他求求情,饶他一命。”

灵堂里的白色蜡烛火焰抖了抖。

“我瞧你是脑子坏了。我们那位三弟如今有权有兵,据说身边还有能人异士相助,他不把你砍了都算好的,你到是还不急着逃命?”

老二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他装模作样的揉了揉眼睛,若不是还有人看着他,他恨不得一拳把淮南侯的棺材打烂 。

陆英发攥紧藏在衣袖里的符咒,大巫已经允了扶他上位。

牺牲一点他那些愚蠢的血亲们的性命有什么关系?

哪怕大巫的阵法不需要他们的命,陆英发登上侯位之后也不会留他们好好活着。

马蹄声踏碎了哀乐与哭声。

长顺侯身着一身玄色描金的衣衫,与淮南侯府中的孝衣格格不入。

陆玉宸十几年来第一次打量他这个三弟。

“三弟,父亲灵堂就在院中,你还不下马祭拜吗?”

陆玉宸假惺惺留了几滴眼泪,任谁看都是一个因为父亲去世而伤心不已的孝子。

“三弟恐怕是对父亲还有怨气,时隔多年回乡,连为披麻戴孝都不肯。”

陆英发也顺带着过来踩一脚。

毕竟陆渊手中还有册立世子的诏书,如果不给他扣几个帽子泼泼脏水,后续想要捞到侯位可就更困难了。

序齿更靠后的兄弟姊妹们都不吱声,好处总归是落不到自己头上的。

双井很适时的出现。

他不愧是鸣玉台的礼官,规规矩矩宣读了那封诏书,在礼仪上仔细的挑不出错:“大公子,二公子。如今侯爷已经回府,老侯爷丧仪也已经安排妥当,二位这几日辛苦,不如先下去休息一番。”

“双井?”陆玉宸看到他有些意外。这位礼官出身宗族,说话有些分量。

“你怎么……”陆玉宸扫了一眼队伍,发现同去的使臣只剩下他一人。

“原本以为你是个贞烈人物,现在看来,哼,竖子不足与谋。”陆英发摆明了是要挑事,“你的同僚如今身在何处?苟且偷生的小人!你可明白,假传旨意,是怎么样的重罪!”

绝不能让淮南侯册立陆渊为世子的诏书被认可!

不管怎么样,如今淮南侯那个老东西已经死了,澧王也乐得看他们内讧。

他们这几个正儿八经的淮南侯的公子不松口,陆渊绝不可能轻易拿下楚地二十八郡!

“想来,诸位公子是被老侯爷去世的消息伤了神志,如今连话都听不清了。”

禾雪昼今日特地挑了件朱柿色的外衫。他骑在白马上,鲜亮的颜色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得见。

这几日他未用灵力,反噬带来的苦痛消减大半,已经又有力气同旁人虚与委蛇。

此刻,寿春城内满城缟素。

唯他一人像夏日里的石榴花那样明艳,嚣张到令人侧目。

双井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禾先生,你这挑衅的太明显了吧!

一国王侯的葬礼上穿红衣,没什么祖上十八代的仇,一般人干不出来这个事儿。

其实今日进城前,双井真的劝过。

他终于在跑死自己之前追上了云涧墨和月下霜。

禾雪昼的衣着太过扎眼,双井小心翼翼把马头贴过去,试图通过话术改变一下这位祖宗的决定:“先生……先生要不要换件衣裳?我瞧前几日那件月白的就很好,蜜合色和井天色的外衫也——唉呦!”

云涧墨把突然窜出来的双井一拱,自己贴到月下霜身侧。

穿的一身黑的长顺侯看着自己先生,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死去的淮南侯是什么东西?

总不值得他的先生为了那样的死人委屈了自己。

朱柿色确实好看,但总归还是浅淡了些。

陆渊有时会偷偷想象禾雪昼穿正红的模样。

双井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长顺侯身上:“侯爷……这,于礼法不合的事情咱们先按下不提。要去的总归是丧仪,万一冲撞了什么,也是折损了先生的福寿。”

要不怎么说双井是人精。

这才几天,他就已经看透长顺侯了。你说其他的礼法规矩他可能是不会听的,你得“因材施教”,提禾雪昼。

“这……”

陆渊总归还是忌惮一些鬼神之说。他那便宜父亲死了也就死了,万一冲撞到先生那才是真的不可饶恕。

“一般的鬼怪,见了我们一行人怕是要绕道走。”禾雪昼给了陆渊一个眼神,眉眼弯弯,“长顺侯紫气护体,一般邪祟近不了身。”

双井眼皮一跳。

您二位已经完全不怕封阳城那位了是吗。

不过双井多多少少也听到过些流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从西南十六城的繁荣中,双井第一次对天命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产生了除了“敬畏”之外的感情。

恐惧。

如果禾雪昼批的谶言无误,那么长顺侯就是下一位人皇。

双井每次想到此处,就会觉得自己如今还能活着站在这里真是不容易。

彻底倒戈的礼官不再退缩。

双井拦住陆玉宸与陆英发快要杀人的目光,深深一揖。

“二位公子还是早些去休息吧。”

陆玉宸脸色青的像茄子,“哪里来的宵小之辈!敢在这灵堂之前不敬!若是冲撞了……”

“冲撞了便冲撞了。”

陆渊翻身下马,伸手牵过禾雪昼手中的缰绳,月下霜乖顺的在原地跺了跺蹄子,随后昂起马脸用鼻孔看着陆玉宸与陆英发。

“管它什么孤魂野鬼,魑魅魍魉,要找便找我陆渊。我家先生体弱,最烦他人叨扰。”

陆玉宸显然是没想到自己这个三弟演都不演,直接下了自己的面子。

“我看你是色令智昏!在父亲灵前,你敢带着这样来路不明的人穿着红衣冲撞,也不怕……”

突然,一道惊雷炸响,打断了陆玉宸后续的长篇大论。

禾雪昼手中的符纸化为飞灰,与燃烧的纸钱混在一起。

一道雷符就让聒噪的众人都闭了嘴。

陆英发暗道不好,这长顺侯麾下还真有能人异士。

那他和大巫的交易,还能不能顺利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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