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任务进展顺利，祝平安开始觉得日复一日的生活太过无聊。

和308沟通一番，得知女主云栖月还要一百年才会出现，他索性决定以闭关的方式加速剧情。

提前和凌沧澜交代了照顾好陆清崖后，他便坦然地窝回系统空间悠哉悠哉看起了电视剧。

期间宗门招新再度开启，祝平安在308的提醒下出了禁地，只遥遥站在山顶看了一眼。

308注意到某人瞬间开始飞速移动的坐标，坏心眼地提醒宿主该回去了。

等他身影消失，陆清崖才匆匆寻来，原地却只余下熟悉的花木香气。

一百年，对于身处系统空间的祝平安而言，不过是弹指间。

但陆清崖实打实等候在璇玑山禁地处，年复一年。

松风看不得他这副模样，时常劝道：“仙尊只是闭关修行，到了时日自然会出来。”

其他人不懂，陆清崖却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

师尊出关后还会如以前那般对自己吗？

师尊的承诺还会作数吗？

师尊还会把他当唯一的徒弟看待吗？

……

太多太多，多到他日思夜想，多到他拼了命地想把自己最忧虑的问题压在心底。

有些疲惫地挥手撤掉光幕，祝平安恰好听到时间到了的提醒。

他自然而然闭上双眼，再睁开就回到了后山禁地。

还不待他走出阵法，便远远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静静伫立在远处。

青年面若冷玉，眉如墨剑斜飞入鬓，玄袍紧束勾勒出宽肩窄腰，墨发高束马尾垂落脊背。

行动间煞气凛然，却衬得通身矜贵如出鞘名剑，锐不可当。

之前的小崽子竟这么快长大成人了，祝平安饶有兴味地停下脚步细细打量远处的青年。

他暗暗在心中与那个不可一世的魔尊对比，似是少了眉宇间的煞气和傲慢。

这么久没见总得注意些自己的外貌，祝平安转身准备去沐浴一番。

「宿主已经不用去寻找云栖月了。」308突然出声，语气里似乎也有些难以置信。

「为什么，不管女主不会影响任务进程吗？」祝平安不解。

他本来准备让凌沧澜收了她为亲传，两人共同教导，也算是打了原剧情的擦边球。

「陆清崖把她送去了无相幻音楼，现在女主已经成为内门弟子了。」

着实超出了祝平安的想象与规划。

他谋划了半天怎么在不破坏剧情发展的前提下处理女主身份与陆清崖的请求，结果自己还没出手，这好徒弟已经越过他把一切都解决了。

祝平安有些纠结地发问，「那感觉我对这个世界的剧情也没有什么帮助啊？」

308语气变得轻快，「起码目前看来是好的发展。」

待他整理好走出禁地，却不见了青年的身影。

祝平安略带疑惑地走出几步，身侧突然摔落枚被咬了一口的青果。

他顺着向上望去，看见陆清崖骨节修长的手指。

他爬卧在粗壮的树干上，墨色发丝缠绕在枝叶之间，脸颊下还压着几枚坠在枝头的果子。

这副睡着之后恬静的模样比平日里更讨人喜欢些。

陆清崖似有所感地睁开朦胧的双眼，瞧见熟悉的身影立在身下，他遥遥伸出手虚抓一下，嘴里呢喃着：“师尊……”

祝平安不做声，转身欲走。

他为了给自己徒弟留个好印象，创造些久别重逢的小惊喜，结果这小子倒睡上白日大觉了。

挣扎在睡意里的人急了，立马直起身想追上。

“啊！”

祝平安闻声回头。

陆清崖可怜巴巴地捂住头，手里还捏着被枝叶勾扯住的长发，“师尊……”

可爱，像小狗。

耳边传来似有若无的浅笑，下一秒陆清崖就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清冽的竹叶香充斥鼻腔，他怔愣片刻，傻傻注视着祝平安的侧脸。

心头翻滚着涌上酸涩，空荡的胸腔却又好像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他将头轻轻贴近师尊呢颈窝，轻轻地地蹭了蹭。

师尊这般温暖又主动的怀抱，他经历了两辈子，直到今日才感受到。

祝平安抱着陆清崖缓步下山，感受到怀中人身体的微微颤抖，心头不禁一软。

他轻轻拍了拍陆清崖的后背，语气温和：“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陆清崖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从祝平安的怀里退开，耳尖泛红，低声道：“弟子……弟子等师尊出关，不小心睡着了。”

祝平安伸手替他整理凌乱的发丝：“等多久了？”

陆清崖抿唇，目光躲闪：“没多久……弟子只是……想早点见到师尊。”

祝平安看着他这副模样，只是轻拍他的肩膀：“走吧，回去再说。”

两人并肩走在山间小径上，陆清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祝平安的侧脸上，却又在对方察觉之前迅速移开。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愈发强烈。

回到璇玑山，祝平安坐在案几前，随手拿起一卷书翻看。

陆清崖站在一旁，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轻声问道：“师尊，弟子去给您煮茶吧。”

祝平安抬眼看了他一眼，片刻后缓缓点头：“好。”

陆清崖转身去准备茶具，动作轻柔而细致。

他将茶叶放入壶中，热水缓缓注入，茶香渐渐弥漫开来。

等心绪渐渐平稳下来，他端着茶盏走到祝平安身边，恭敬地递上：“师尊。”

祝平安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清崖的茶艺倒是进步了不少。”

陆清崖闻言暗喜，脸上却不显，只是低声道：“师尊喜欢就好。”

祝平安放下茶盏，目光落在陆清崖身上，打量这个变化甚大的青年，语气温和：“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陆清崖手指微微蜷缩，“弟子一切都好，只是……只是时常想念师尊。”

祝平安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好孩子。”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度，陆清崖只觉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情绪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师尊，弟子……弟子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祝平安颔首，“去吧，好好休息。”

陆清崖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走出殿门的那一刻，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中的情绪却依旧无法平息。

他快步走回自己的院落，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上。

闭上眼睛，陆清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祝平安的身影。

师尊的笑容、师尊的声音、师尊的温度……

一切都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他紧紧攥住衣角，翻滚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不行……不能这样……”他低声喃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对师尊的感情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早已超出了师徒之谊。

但他更清楚，这份感情注定无法宣之于口。

他不能让师尊为难，更不想让师尊失望。

“师尊……”

陆清崖摸出藏在储物戒中，那根断裂的银发，一点点缠在指尖，贴近自己的脸颊。

“清崖。”

略带疑惑地嗓音在身后响起，陆清崖这才惊觉他竟然没听到师尊的脚步声。

他放下古籍，规规矩矩起身行了个礼，“师尊。”

祝平安坐在桌案对面，瞧见桌面上未破的棋局，捻起一枚黑子思索着该落在何处。

眼见黑子落下，陆清崖探手想取白子，刚伸出去便被止住。

祝平安缓缓捻起白子，开始与自己对弈。

“你可是有什么心事？”祝平安未抬头，注意力仍集中在棋局之上。

陆清崖思绪烦乱，苦笑着摇摇头，“弟子并无心事。”

白子落下。

“说谎。”

陆清崖哑然，他唇瓣翕动几下，话到嘴边又说不出。

他已经不是原本那个可以凭借撒娇就没得到宠爱的年纪了，再去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恐怕师尊要将他逐出师门了。

一边痛恨自己怎么没能早些表明心意，一边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当下的问题，陆清崖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

“弟子，很想念师尊。”

祝平安落棋的动作停滞片刻，随即又恍若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吾已经回来了。”

“不。”

陆清崖否认。

他想念师尊，在师尊闭关的时候想念，师尊离开身边也会想念。

师尊在身边，他依旧想念。

因为恐惧他不在师尊心中，所以想念。

祝平安抬眼看向他，“怎么了？”

陆清崖又张不开嘴了。

他攥紧双拳，最终只叹了口气。

“没事的师尊，弟子真的只是想念您了。”

祝平安不会信的。

陆清崖心里明白，所以他又恢复了那副面带笑容的模样，撑着棋桌两侧直起身来，用开玩笑地语气说道：“师尊，今晚弟子可以留宿吗？”

意外的是，祝平安并没有立马拒绝他。

他注视着那双已经和曾经记忆中完全不同的眼眸，其中的包容、柔和的情绪是从不会出现在上一世师尊看向他的眼神中的。

“可以。”祝平安说。

陆清崖反倒更紧张了，他一把攥紧衣摆，结结巴巴地拒绝，“不，不用了师尊，我就随便，随便说的……”

祝平安轻笑出声，最后一子落下，起身拍了拍他的脑袋，一恍身便离开了。

陆清崖也抬起手摸摸自己的头，蜷着身体靠在窗台上低低笑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