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最后一次休沐,程颂溜溜忙了一天。上午一直在和曹匠人讨论书院的建造方案,下午则忙着待客。
建造书院和盖南北新村不同,要融入不少新想法,设计只能程颂自己来,此外还需要一个有经验的工头,他把修建过梁家布铺的曹匠人请来了。
“这么大一片地方都空着?”
曹匠人问的是操场的区域。
“是,先空着,但地要尽量整平,把杂草和碎石都清理了。”
塑胶跑道是个幻想,程颂想过种植草坪,但草品选择和养护都是问题,最终是铺个煤渣跑道还是干脆把土水泥整出来,他暂时还没想好,只能先预留出地方。
书院所有房子都用青砖,价格比泥瓦房贵不少,但不论耐久还是美观,都比泥瓦房强得多。
最贵的是十间教室,一间造价就要大概三百五十两。
“如果像梁家铺子那样用穿斗式,二百八十两应是够了。”
曹匠人给程颂解释起报价。
书院要建的房子多,教室和宿舍都不少,买的料也多。单间教室的大小与布铺差不多,只是高度上差一些,造价本应比布铺便宜些,但布铺是穿斗式建筑,如果按照程颂的想法教室建叠梁式,那价格反而高了。
叠梁相比穿斗的优点是屋里可以做到少立柱或者没立柱,视野要好得多,缺点就是四周和顶梁的柱子要用大料,比普通的柱料要贵不少。
“无妨,还是叠梁吧,教室里柱子多了,有些位置会看不到黑板,就是夫子写字的地方,对教学的影响太大。”
程颂毫不犹豫道。
相比教室,宿舍的建造费用要低得多。程颂放弃了大间土炕的样式,打算仿照现代大学宿舍,全部建四人间,取暖靠火墙。
这样的青砖瓦房宿舍单间面积小,不需要大的木料,墙体能起到承重作用,而且他建得多,可以压低砖瓦价格,平均下来一间造价才五两银子。
虽然书院的一些设计不太好理解,但曹匠人并未提出异议。教学处免费教人识字的名声在合山也很响亮,多数百姓不知道程颂和黎仁诚,但对诚颂书坊都不陌生。
曹匠人因为与合山书肆掌柜相熟,知道那教学处是眼前的两个书生办的,对他们二人都是心存敬意,对要建的书院更是上心。
反复确认了大半天,曹匠人给估了个合理价,教室、宿舍、厨房、饭堂、浴房等所有屋院加上外墙和游廊,一个书院盖下来大概需要八千两,程颂觉着相当不贵。
加上买地的钱一个书院也就一万两银子,不过他也明白若是想去云州这样的府城建个同等规模的书院,不说花钱多少,只五百亩地都未必能买到。
其他人对程颂这玩命追逐挣钱速度的花法也麻了,好在开年后几个作坊的生意都很好,尤其是绢花作坊,年前狠赚的一笔够建好几个书院了。
画砚和梁言悄悄确认过,少爷的银票箱子眼下还是喜人的。
在秀才院吃过午饭,曹匠人就告辞先去订购砖瓦木料了。新南村的工人可以分出一些帮忙建房,但人手远远不够,还需要再招募一些。
招工告示已经贴出去了,面试地点就在新南村,舅父会帮着曹匠人一起选人,用不了几日就能开工。
廖阔传回话来,已经在四个县城找好了地方,正在参照长宁教学处的样式做简单的装修布置,多是刷墙和布置桌椅,半月左右都能弄好。
他还帮忙在当地都招了能教识字的书生,等算术课的夫子培训好,再把识字书和算术课本都运去,两种课程就可以一起开了。
预备夫子的基础算术课已经上完了,不过这些人都想再学得深一些,程颂和黎仁诚商量过,决定再加十天的课程,之后就可以安排他们去各县的教学处了。
程颂对这个进度很满意,饭后黎仁诚进城去给书生上课了,他自己翻出最近抄回来的几何题开始整理。
黎兄因为给自己帮忙无法安心去府学念书,平日的学习时间也常被各种琐事占用,即便他自己表示这些忙碌并未影响读书,但程颂一直心有愧疚。
后来黎仁诚见他总是不安,就提出个想多学些算术知识的请求。程颂被学霸的脑回路刺激得相当萎靡,居然有人会索取多做题作为回报,这种想不开的请求程颂虽然无法理解,但相当尊重并积极照办,连续几天穿回家就为抄些几何课本给他黎兄增加负担。
他回家抄写用的是硬笔,为图快很多地方用了简写,现在是用毛笔重新整理,不过才写好两页就听门外传来画砚破了音的欢呼,捡着金子了?
“少爷少爷!”
喊声里的激动十分饱满,程颂赶忙放下笔出了堂屋,一眼就看到院外的马车和被画砚揪着不放的严昭。
这才几号,码头就通航了?
“通航了,第一日通航我们就出发了,昨日刚到的云州。”
严昭本是个沉稳的孩子,奈何架不住画砚抽风般的热情,也被感染地一脸灿笑,见程颂出来主动打了招呼。
上一次他们是在县城买了院子,每日来秀才院都是骑马,这次还赶了两辆马车过来,装的都是送给程颂他们的礼物。而且到的不止严昭一个,除了陪伴左右的沈衍和姚伴伴,他还把自己大哥带来了。
听严昭介绍,他大哥名叫严晗,比他大十一岁,因为热衷算术,所以这次随着一同来拜访学习。
程颂领教过严昭的学习能力,心中不免翻起白眼,算术的普及还没开始,身边力求深造的倒是越来越多……
严家兄弟的长相只有两三分相似,严晗身材高大面容端正,颇有几分学者气质。
同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严晗虽不似廖阔那样初次见面就一脸笑容,却也做足了礼节,并未因程颂年幼而有所轻视。
跟在身边的姚伴伴招呼人从马车上搬礼物,程颂自然要客气几句,严昭主动说这礼物一是学习叨扰的谢礼,二是因为冰糖的热销,家里赚了不少银子,就选了几样礼带回来,打算今年今年继续进货。
而且不止是冰糖,作坊里其它的货物也要,尤其是酱油,说是听了程颂的建议,用酱油蘸食鱼脍味道甚好。
“那冰糖真卖了?”
见完礼后,程颂把人让进堂屋,将自己抄写的几何题暂时放在一边,向严昭问道。
“六千斤冰糖有一千斤留在我家中自用,另外五千斤拿到铺子卖了。”
严昭没隐瞒,将六千斤冰糖的去处向程颂做了个说明,说是拉回京城不到三日五千斤就都卖光了。
就是皇宫也一下用不了六千斤冰糖,而且大琞的皇室也有自己的铺子,只是比较低调,不是所有往来客商都清楚铺子的背景,只知道那铺子里卖的都是尖货,东西好价格高。
程颂也能猜到糖商的消息来源,制出的冰糖大多都被严昭买去了京城,糖商虽然都在江南,但在京城有些耳目也不奇怪。
“你家铺子是如何卖的?”画砚好奇问道。
“十两银子一斤。”严昭答。
嚯!
程颂下意识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连家仆都配得起骏马的土豪户,价钱要得是真黑啊!
画砚和梁言在旁听得俱是一惊,十两银子一斤?还都卖光了?
“少爷……”
画砚看向程颂,突然醒悟他家少爷卖给严昭一两银子一斤原来是个良心价。
程颂明白他俩是被这种夸张翻倍的价格惊到了,但仔细想,物以稀为贵,整个大琞就那几千斤冰糖,撒到富户扎堆的京城,可能一家也就抢个十斤八斤,几十两银子而已,根本算不得大钱。
只是他们长居学田,除了为买卖投钱,日常花销并不铺张,才会被十两银子一斤糖给惊住了。
听严昭说还想多买冰糖和酱油,程颂没来得及回复就见黎仁诚回来了,院外还站着几个陌生人。
“江南来的,应是糖商的人,我见他们正要进冰糖院打听,就将人引来了。”
黎仁诚进门见到严昭沈衍等人,先抬手见了礼,转而对程颂说道。
“出去会会。”
程颂说道,转而向严家兄弟告罪,请他们在屋中稍待,让画砚和梁言先陪严昭说说话。
门外来的是四个人,为首的中年人自报姓徐,说是江南徐家的掌柜,其余三人都是跟来的家仆。
程颂把人请进院子,也没进屋,直接在院外落座说话。
“请问先生为何而来?”
程颂连江南徐家是谁都没打听,直接问了来意。
这人来之前应是掌握了一些消息,知道冰糖作坊掌事的是个年轻人,但没想到这么年轻,一看就是未及弱冠,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轻视。
去年腊月几家糖商派人来云州探查,年前也没传回消息,猜是出了问题,便决定再派人过来。
这人早就出发了,先是乘商船走了一多半路程,到了运河封航的路段就改走陆路,所以才在此时赶到长宁。
徐家是糖商中数一数二的,这位掌柜便被公推出来,目的是找冰糖的卖家商谈,直接把制作技术买下来。
“哦,那你们打算出什么价钱?”
这徐掌柜倒是没抵赖说之前爬墙的贼人与他们无关,只是说所托非人。他们是派人来寻找冰糖卖家,打算商谈合作,并无探秘的打算,没想到那人自作主张,如今被抓也是罪有应得。
程颂听这人推脱得干净,也没多废话,直奔主题。
“白银一万两。”
徐掌柜捻须道,刚才虽然没能进了冰糖作坊,但从外面就能看出这几间院子全是一般大小,且都是不值钱的泥瓦房。
来之前他也打听过,这里就是县学的学田,住户都是租房而居。
这个小掌事连个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作坊和住处都蜗居在此,定然不是富贵之人。
只是他碰巧做出了冰糖,还不会做买卖,大钱都让京城的商家挣了,自己肯出一万两,肯定已经是他们不敢想象的天价了。
“一万两就想买冰糖制法?”
堂屋里,除了被桌上几何题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大皇子严晗,其他人都关注着院中的谈话。
严晗和画砚梁言更是支棱着小耳朵,一句不落地听了个真切。
听那掌柜报一万两,严昭比画砚还意外。且不说他运回去的冰糖已经赚了几万两,就程颂开的这些买卖,哪个月入不得上万。
这位南来的徐掌柜一万两就想买下冰糖的做法,做的什么痴梦??
“想得美!一万两顶多买个程家,还是不带少爷的程家。”
画砚跟着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