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出来了!”
黎仁诚和画砚眼神都好,程颂从宫门一出来他俩就看见了。只是随程颂一同出来的还有不少官员,黎仁诚不好像画砚一般直冲过去抱人,但迎过去的步伐也比平日快了不少。
“无事,顺利得很。”
知道他们在外面挂念自己,扶住跑过来的画砚,程颂抢着先把平安报了。
“无事就好,回去再说。”
黎仁诚说着接过程颂捧在手中的锦盒。
“这是什么呀少爷?书笼摇椅呢?要去取吗?”
画砚松开他家少爷,见除了这个没见过的锦盒,程颂身后没有帮忙抬货的宫人,他家的新货呢?是要自己去取吗?
“献给皇上了?锦盒是皇上赏的。”
“啊?”
“别啊了,上车,回去再说。”
“哦。”
……
“所以,皇帝是把咱那几样货都买下了?”
说是回去再说,骡车上画砚就拉着程颂问起上朝的经过了。
“算不得买,难得被皇帝看上,自然要主动献上,机遇难得不能错过。”
其实皇帝看上的只是摇椅,旋转生肖也勉强能入眼。程颂哪会看不出来,但这么好的扬名机会必须抓住,管你喜不喜欢,为了捞个贡品的名头,就献!
这几样木制竹制的作坊新货愣是被程颂吹成了书院学生尊仰皇帝的赤诚之心,热情地非要进献。盛宣也不好挑拣说自己只看上了摇椅,便索性一同收下了,还赏了程颂一盒子珍珠。
“朝堂之上颂弟可有人为难颂弟?”
程颂说得轻巧,但黎仁诚猜测过程不会轻松,那些早前被气走的官员手下可都撂过狠话,都等着让他们好看呢。
“是被那礼部尚书挑了些毛病,不过都被我怼回去了。严昭和靖亲王也帮着说了话,牌子咱们可以继续挂着。至于能不能一直用还说不好,估摸着那些官员还会盯着咱们寻错处,倒也无需太在意。”
程颂把刚刚朝堂上的经过给他们讲了一遍。
……
半个时辰前。
兴许是被程颂那番过于慷概热血上纲上线的发言说迷糊了,葛伯坚一时迟钝错失了反驳的时机,被很少在殿上出声的太子抢了话。
“陛下,儿臣以为程公子所言有理。农学、水利、冶铸、营造,以及木工医学等虽不是科举重点,却是与百姓民生紧密相关的‘实学’。而要想将这类‘实学’学通用活,重考证勤实践才是正道。”
“诚颂书院开设这些实用专业既能为大琞培育更多有用之才,也能推动这些学问的革新进步。若是我大琞多些如程公子一般的仁善义士,能帮助更多百姓掌握谋生致富的本领,国富民裕则指日可待。”
“所以儿臣的意见是不仅要保留诚颂书院的牌匾,还应奖赏程公子心怀仁爱、扶持民间教化的善举。”
“不错,太子所言极是,陛下,律法中又没有言明书院的讲授范畴。只要是利于国家、益于百姓的学问都可以放到书院嘛,有人能教、有人愿学,这有何问题?哪个不愿看到将来我大琞英才荟萃、人才辈出啊!”
太子话音刚落,靖亲王就跟着站出来助阵。一个太子,一个亲王,两套道理讲下来直接灭了葛伯坚刚才的气焰。
他要是再坚持让程颂摘牌,不但无法阻止程颂的“有辱教化”,他自己都得被扣个“严重妨碍大琞人才培养”的帽子。
好在盛宣虽然同意儿子的见解,倒也不想太伤这老尚书的脸面,最终和了个稀泥,同意诚颂书院继续挂牌,但建议他既然有能力,就把科举的课程也一同开了。你不是一直说要多专业嘛,那最正统的学问当然也别落了,这样就可以让书院的牌子挂得更硬气。
程颂自然麻溜谢恩,并且表示今年自己已经着手增加招生专业,科举也在其中,接着又直陈了一通会好好办学的决心。
最后还对着葛伯坚感谢了两句,说葛大人不愧为礼部尚书,心系科举文教,否则不会连他远在云州府长宁县城门外办的书院都能了解得如此清楚,实是大琞文教之福。
等程颂明褒暗损的叭叭完,葛伯坚脸都快绿了,还得咬着牙和程颂客气了两句,硬着头皮承认太子和亲王所言也有道理。
不过这尚书气归气,脑子还没完糊了,顺着靖亲王的话也为自己辩解了一番。说他身为礼部尚书,理应维护大琞教化尊严。礼部管理各地官学、科举事务是分内之责,一向尽心竭力,斥责诚颂书院挂牌不适并无私心,全是践行职责等等等的。
见程颂出过了风头,葛伯坚也服了软,盛宣便就着势头下了定论。先是表扬了程颂赤子之心,又表示了对老臣尽心朝政的理解,这一场风波就算过去了。
……
“少爷,这南珠个头真大,还有黑色的!”
程颂讲述经过时黎仁诚就专注听着,画砚忍不住打开了皇帝赏赐的锦盒。盒子不大,但满满一盒子珍珠也有五六十颗了,而且比他们作坊进的个头儿要大不少,在马车里看都觉着特别光亮。
“御赐的自然不凡。”
程颂往锦盒里看了眼,他不懂珍珠,不过玉石珍珠这些肯定越莹润光亮的品质越好,这一盒子保不准够他盖半个书院了。
面圣结束,这次进京的最重要任务就算完成了,但他们暂时还不能回长宁。
“为何啊少爷?”
画砚见到严昭很高兴,但住了几天他又开始想念梁言他们了。
“矮炉里的钢还没出炉,货也没卖完,还有,你忘了了咱们进京还要做什么了?”
“还要做什么?噢,对了,那个,那个什么来着,高薪揽才!”
这词太新,画砚记得十分费力。不过意思他懂,就是要在京城招揽学问好的夫子去书院授课。只是少爷说进宫之前他们不宜张扬,要做的事都等面圣之后再办,尤其是与书院相关的。
“那我给少爷黎秀才研墨去。”
正好马车停了,画砚合上锦盒就要下车。
“研墨干嘛?”
程颂没明白。
“写招夫子的告示啊。”
“不急,先不写。”
“不写告示怎么招夫子啊?”
“先造势。”
“欸?”
……
两天后,严晗派人来传话,说矮炉的钢水出炉了,炼成的钢锭很不错。
程颂他们到的时候,新建的这个冶炼坊依旧很热闹。铁匠们握着手里的钢锭一直舍不得放下。
只是造了个新炉子,把烧制的方法改进了一下,祖祖辈辈需要千锤百炼才能制成的钢,就这么造出来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那些有着几十年手艺的老铁匠也不敢相信。冶铁坊是严晗亲自管着的,铁匠们不知他真实身份,以为他只是一个工部的小官,程颂也只是和他一道的同僚,说能直接炼钢更是吹嘘。谁也想不到居然真能炼成!如今不仅抓着钢锭的手有些颤抖,看严晗和程颂的眼神都蓄满了崇拜。
严晗的兴奋不比这些铁匠少,只是面上还能绷一绷。冷兵器时代,能够批量制作钢材对于一个国家的意义远不是这些铁匠能想象的。
他不想争夺皇位不代表他不关心大琞的安危。虽然近些年没有大的战事,但四方边境的小规模侵扰一直不断,四夷的狼子野心从未真正消灭。如果能从武备上取得大的进步,就算无法彻底解决边患,也能对这些敌国起到不小的震慑作用。
程颂虽然无法共情严昭的激动,喜悦程度却是丝毫不差。水泥拌出了抗压的混凝土,再把抗拉的钢筋做出来,即便比不了现代的质量,这个程度的材料进步已经算得上生产力跨时代飞跃了。
“少爷,咱家以后是不是要用钢锅了?”
画砚眼里最堪大用的铁器就是他家少爷炒菜炸鸡用的大铁锅。这新出炉的钢锭有什么大用他还想不出来。
“钢锅?不能。”
“为何啊?”
“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