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治了恶人加上欢迎新成员入住,程颂打算几个人排队都好好洗个澡,也算去个晦气。烧水时忽然想起差役临走前嘱咐他贾二夫妻住的院子很快就会被县学收回,让他尽快带梁家兄弟把他二人的杂物都取回。
画砚说是去隔壁干活儿,程颂站在秀才院都能听见他在隔壁给大家讲今日堂上经过呢,正讲得起劲儿就不叫他了,黎兄在院中忙着翻麦子,也没几步路,程颂自己带着两个孩子过去了。
按梁言所说,贾二带他们从家里出来时,只给他们兄弟装了两身衣服,自家其他的东西并没见他们带什么。
程颂猜测这两人当时已经打好了昧下梁家钱财的主意,心虚之下自然想尽快离开合山,怕耽误脚程才不敢多带东西。
不过为了稳妥,程颂还是让他俩尽量搜一搜,看看这院里屋中还会不会藏着他家的东西。
梁言点头,带着弟弟开始翻,他去了贾二夫妻房间,让弟弟自己看看有没有想带走的东西,梁文听后直接奔向了灶房,程颂跟在后面看得直乐,猜是贾二藏了什么吃食被这孩子发现过。
梁言这边没怎么开始搜,梁文就在灶房里喊哥哥,梁言听见了就往灶房跑,程颂也跟了进来看热闹。
灶房里,梁文打开了唯一的橱柜,指着最上面和哥哥说那里有他想要的东西。那柜子有一人高,梁言也够不到。
程颂走过去把梁文抱起来问他要什么,上面一层都是盆碗,看着都落灰了。程颂顺着梁文手指方向将外侧的盆碗取下来,看到里面还真有东西,是个和橱柜颜色差不多的漆木盒。
程颂取出盒子没打开,直接交给了梁言。这盒子没钥匙,梁言上手取下盒盖,看到里面的东西就愣了。
程颂放下梁文,瞅了瞅盒子里应是只有一些首饰,看着像样值钱的不多,问梁言是不是他家东西,梁言眼圈又有些发红,低声说了句有些是。
有些是,那就还有不是的,程颂先拍拍孩子安慰一下,想着管它是不是呢,都带回去再说。
刚刚站稳的梁文似乎没发现哥哥又在难过,拽过木盒子就开始扒拉。
程颂看他两只小手一起上把里面东西一样一样拣出来分成两堆,在看到一块小玉坠的时候眼睛一亮,拿出来直接递给梁言:“哥哥的。”
细看这小坠就是个玉质平安扣,拇指大小但碧绿水润,具体是玉还是翡翠程颂辨不出,只能猜测应是值钱的东西,至少在这一盒子里算很不错的。
梁言接过平安扣对程颂说:“这是娘给的,我和弟弟都有。”
小坠是梁言的,现在却在盒子里,不用问就是被贾二夫妻抢走的。
“那赶紧再找找。”
程颂话音刚落,梁文已经把另一块也翻出来了。
两块玉坠都是完好的,上面都有红绳,程颂帮两个孩子把玉坠系到脖子上戴好,又给梁言擦了擦眼泪,问他为什么梁文把东西分成两份了。
“这些我娘的。”梁言指着数量较少的一份,又指了指另一份说道:“这些不是。”
不是梁母的那就是贾二媳妇的,程颂等梁文把东西都分好,问这盒子是不是他家的,梁言点点头说是。于是程颂让梁言把他家那份再装回盒子,自己在灶房找了块麻布把其余的包起来。
“你家的带回去收好,这些明天带去县城卖了换成银钱,那贾二花了你家几十两银子,咱们这叫尽力挽回损失”。
按法理贾二家的东西应交到县衙充公或等候处置,不过程颂看过了,贾家这份虽然数量多,但样式材质都一般,就这点东西全卖了也肯定抵不上梁家被夺去的财物。
程颂对善良勤劳的人是心软,碰上贾二这样的货色,没找个收废品的把这破家抄了底全仰赖嫌弃。
梁言原本只想着带回母亲和自己的东西,听程颂说完也意识到这话有理,擦干剩下的眼泪,重重点了点头。
这首饰盒藏得也算隐秘,程颂猜测梁文也是无意间看见的,他人小,那两口子对他防备应是有些松懈,差役都没找到的东西被四岁的娃娃翻出来了,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收好盒子,梁言又去几个屋子仔细找了找,除了他和弟弟的衣服,没再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程颂等他俩找完后,又进去翻了一遍算收个尾,确认再没有和梁家相关的东西后,牵着两个孩子彻底告别了这个噩梦。
路上程颂把画砚从制糖院子叫出来一起回了秀才院,黎仁诚还在翻麦粒,看他们抱着盒子就猜是找到梁家东西了,但也没多问。
程颂和黎兄画砚简单说了下找出了梁母的首饰,又让梁言去将今日差役给他的银票和银子都取来,一起放到了木盒中。
“这盒子里的东西你自己收好,怕丢的话分开藏也行,将来等你兄弟二人长大成人独立生活了,再将这钱取出来花用。以后在制糖院子做活儿工钱还和原来一样,工钱你们自己攒着,住在秀才院吃住都不需花钱,你和弟弟若有什么想买的就和我说,无需为难。”程颂说完把盒子递到梁言手中。
梁言昨日还在担心自己和弟弟被分开卖了,今日不仅那一对恶夫妻伏了法,连被抢的钱财都还了回来,局面玄幻得仿若梦中一般。
虽然才九岁,但毕竟读过书还出身商户之家,他已经明白这笔钱足够将自己和弟弟养大成人,不过前提是有人能为他们撑起一个安全的成长空间,不再让其他恶人有可乘之机,而比起素未谋面的亲舅舅,他更相信给了他们兄弟巨大帮助的程颂三人。
没等梁言想好如何回话,一旁的画砚先出声了:“少爷,今后他们兄弟就与我一同住吧。”转头又对梁言道:“少爷的钱都是我藏的,跟我走。”说着伸手就去拽人,梁言只来得及抱起盒子对着程颂道了声谢就被拉走了。
程颂听这话也不知哪里别扭,不过藏钱这事画砚确实有心得,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只追着嘱咐了句别藏火炕里。
在现代也没睡过火炕,不知道这设备什么原理,别等到冬天因为无知给点了。
“黎兄可知晋州离长宁有多远?”程颂问。
“晋州在云州西南方向,同属河东,我曾抄写过几本游记,如若书中所记属实,那晋州距离云州应不到五百里,距离长宁就是五百六十里左右。”
“五百多里??”
程颂没想到晋州这么远,这个距离普通马匹都得跑上七八天,骡车那得奔着半个月安排行程。
“颂弟可是打算送梁家兄弟过去?”
今天在公堂上程颂一口答应收留梁家兄弟,但毕竟两个孩子是有亲人的,黎仁诚猜程颂还是想送他们过去看看,即使让他们住在学田,至少也与亲人建立个联系。
“他们兄弟去不去按他们自己意思即可,但我想着那毕竟是亲舅舅,是不是至少应该写封信把他们母亲已经去世的消息传过去,再留个地址,以后若是那舅家想来看看孩子也能找到地方,至少不要以为两个孩子失踪了。”
当初父母虽然都再婚了,但逢年过节还会和程颂打打电话,互相也能通过朋友圈了解一下生活情况。串个亲戚路上就得走半个月实在是无法想象,距离远得程颂都不放心让王止去送信。
“此事可以稍后问问梁言的意思,这孩子年龄虽小心中是有主意的,而且五百里虽是不近,但梁言长到九岁都没见过这门亲戚,也没有听过对方的消息,想是两家的关系未必多亲近。”黎仁诚说。
是啊!黎兄分析得很对,程颂只想着自己收留了人家孩子怎么也得交代一下,但确实没深想为什么亲舅舅能至少十年不联系,连个书信往来都没有,而且这时候人们嫁人娶亲很少找相距几百里的,梁母为什么会从晋州嫁到云州,此中内情兴许狗血。
“黎兄所言有理,那就不急着送信,回头看梁言意思吧,明日去合山先将地址留给与他家相熟的友人或者邻居,若是有什么亲戚上门也能帮忙透个消息。”
“如此安排已算周全。对了,热水烧好了,颂弟今日辛苦,去沐浴舒缓一下吧。”
黎仁诚见程颂琢磨完了梁家的事,轻声提醒道。
“啊?怎好劳动黎兄,要不黎兄先洗吧。”
听黎仁诚说给自己烧了洗澡水,程颂也不操心什么梁家亲戚了,自己都不知道脑子里一下乱七八糟转了些什么,除了高兴好似还掺杂了几丝羞涩。
“我晚些再洗,颂弟先去。”
“那,那好,多些黎兄!”程颂道完谢扬着嘴角美滋滋地进了浴房。
合山县城在长宁东南大概二十里处,与云州府城同一方向。黎仁诚去过几次府城,都在合山歇过脚,对路线和县城布局还算熟悉。
晚饭过后两人坐在院中乘凉,程颂就向他请教起了云州以及整个河东道的情况,别看程家也算小富,但程颂从小到大就没出过长宁,对周边的了解远比不上流民出身的黎仁诚。
不过没等黎仁诚开讲,门外就又来了人,站在秀才院外唤程学子黎秀才。程颂抬头,竟是中午才离开的两名差役。
程颂赶紧起身将人迎进院子,问二人为何此时前来。
“大人吩咐,那杏干和杏仁,都再买三十斤,另外让我二人带话给程学子,这两样吃食不必降价,让你就照着市价卖。”
“啊?”
……
长宁县衙。
县丞安排差役与程颂买些杏仁杏干确是为了助他行善,自己和其他官员对一个富家小公子带领一帮佃农做出来的吃食并没抱什么希望,而且这两样东西本也没什么稀奇,所以差役买回来就让他直接分好送到几家县衙主官家中了。
没想到过了不到两个时辰,自家夫人就差人传话,问那杏干杏仁从哪里买的,说是杏干果香浓郁,杏仁酥脆咸香,味道都甚好,就是量太少,几个孩子很快就抢着吃完了,尤其是那杏干酸甜适中还软糯好咬,不似市面上卖得又干又酸,只能煮水喝,家中爹娘都很喜欢,吩咐让多买些回来。
没一会儿其他几家也都齐齐派人过来打听后,县丞也开始好奇了,幸好那两个差役还记得给县衙留了一些,取来尝过之后,县丞赶紧吩咐二人趁时间来得及再去找程颂多买一些,顺便告诉他完全不必降价。
这次差役是驾了驴车来的,收下银子,装货送差役离开后,黎仁诚冲着程颂笑道:“恭喜颂弟,杏干杏仁的买卖也不用愁了。”
“明日咱们去合山下馆子。”亮出刚到手的银子,程颂回了黎兄一个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