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程颂这副囤粮架势惊到的还有章清,他早上来时程颂已经去县衙了,此刻正端着一碗高级版杏干吃得起劲。
“这杏干须要多做,我先预定三十斤。”
“望景楼的人来了?”
接过酸梅汤,程颂让画砚去舅父家看看两个表哥回来没有,若是回来了就请他们过来一趟,自己招呼章清进秀才院说话。
与程颂一起从云州回来后,章清就和家里说了望景楼要买方子的事。
与他当初的急怒相比,父兄倒是还算淡定,似乎早有预料。
“铺子里是来过几拨好打听的客人,爹当时就猜是同行,果然不错。”
大哥对章清说,那些客人吃得仔细,排骨肘子五花小菜,只要铺子里有的都会点上,走时还会买上不少。
吃饭间也会问他家老家是哪里,这蜜汁排骨是不是家乡菜,还说这蜜汁里似是放了什么什么料,套话的意思连家里伙计都听出来了,更别说爹和自己。
家里人对方子看得紧,口风严着,那些人问不出什么就离开了,敞开说要买方子的,望景楼还是头一家。
听小儿子说完程颂给的道理,章大伯把全家人聚到一起。
连专注养老的章清祖父都被搀来参会了,与三个孙子一起投了赞成票。
章父讲得明白,正如程小郎君所言,卖方子赚把快钱于他家而言确是难得的机遇,天下这么大,他家才能开几个铺子,不如趁此机会为子孙多挣几个。
不但要卖,还要把消息散出去,吸引更多酒楼来买。
第二天章清就陪着父兄跑了趟秀才院,把决定和程颂说了,只是卖方子的分成坚持五五分,不肯再多占便宜。
程颂没坚持,其实只要三成他也不觉得吃亏。
这方子虽是自己的,但把它创出名声的是章家,日后与这些买家谈合作的也是他们,自己要操持的买卖太多,还是躲在后面坐等收钱省心。
另外他还和章家人说定了过段时间再上新菜,尽力多坑几个大户。
……
“这是一千五百两银票,你收好。”
章清招呼程颂和黎秀才进了堂屋,把门关好才从怀中掏出包着银票的布包。
“不是说好五五分吗?怎么送来这么多?”
程颂没接,问章清。
“方子卖了三千两,我爹与望景楼那掌柜说了,靠这方子我家一年就能赚这么多,肯卖就算他们占便宜了,爱买不买。”
章清学着他爹平日卖肉的语气说道。
程颂和黎仁诚都笑了,也是,论起砍价,望景楼掌柜哪比得了卖了几十年猪肉的章大伯,日日对着挑肥拣瘦的各家主妇,这本事想不大都难。
多赚了五百两程颂自然高兴,印书的底气一下足了不少。
收下银票让章清把自己的佩服转达给章大伯,他又问了问合山铺子装修的进展。
当初那曹匠人说最多一月就能修好,算算日子正好到了。
“应是完工了,大哥今日一早去了合山,说若是铺子能用了,月底前就带着大嫂和伙计过去,把合山分店开起来。”
“开业的日子定好后与我说一声,若能抽出空来,我带着梁家兄弟过去一趟。”
虽然铺子租出去了,但毕竟是自己家,梁文可能不会惦记,程颂不确定梁言的想法,万一他想看看自己家被修成什么样了,那就陪孩子走一遭。
……
门外画砚已经将两个表哥请来了,程颂赶紧迎了出去。
他请表哥过来是想让他们帮忙搭几个凉棚,尤其是制糖院子,做活的人多,至少得搭两个大些的,秀才院和准备用来制作冰糖的院子也要搭。
榨甘蔗的糖车和铁锅已经送来了,但现在的制糖院子人太多,而甘蔗既能做沙糖也能做冰糖,是程颂打算用来挣大钱的买卖,保密级别远超现有的这些吃食,必须更加谨慎。
从县学后租的四个院子除了黎家人住了一个,还空着三个,程颂已经找人收拾出了一个空院,打算专门用来制冰糖。
糖车肯定摆在院子里用,天这么热,用油布搭个棚子既能防晒防雨,也能起到一点防偷看作用。
两个表哥干活都利落,这也不是精细活儿,程颂想着先问问他们,要是表哥忙不过来他就去人力市场再找人。
周家现在靠做豆腐每月能挣四十多两银子,再加把劲就能赶上当初开山货铺挣的钱了。全家人干劲都很足,对程颂自然也是满心感激,听他说要帮忙,哪有没空的,熬夜也得给表弟把棚子搭出来。
程颂把工料钱给了他们,这俩人不想要但拧不过表弟,只能收下,说现在就进城置办材料,一两日就能搭好。
“你有事?”
送走了章清和两位表哥,程颂看向一直在自己身边转悠的画砚。
“少爷,那榨甘蔗的滚子如何用啊?”
画砚两手拢在嘴边悄悄问道。
虽然年纪小,但制糖属于秘技这事画砚还是明白的,其实小少爷的所有技术在他眼里都有保密级别,只是这甘蔗做糖似乎特别有高端的气质,别的不说,单那棍棒果子就没几个人认得。
“你想看?”
“嗯……不看也行,得防着被人瞧了去,听少爷的。”
画砚手还端着,继续压着嗓子。
“想看就给你做一回,但别声张,不要招惹太多人过来。”
“明白!”
两百多根甘蔗已经搬进了空院,黎仁诚回秀才院取来柴刀削甘蔗,程颂喊了石头帮忙打水洗甘蔗和冲洗糖车。
九百多斤一次做不完,程颂打算先试两锅,让黎兄削了四十根甘蔗约莫二百斤。
先做一批也不单是为了满足画砚的好奇,程颂自己也想试试这批甘蔗的品质,预估一下产量。
毕竟八文一斤的采购价不便宜,加上运费,粗算下来至少做沙糖是赔钱的,做冰糖能赚多少还说不好。
洗好甘蔗石头就回去拉糖了,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程颂想了想又把梁言叫过来了。
榨汁糖车的原理和石磨相似,也需要有人推动磨棍,力气小都推不动。
开始榨汁后,黎仁诚负责推糖车,程颂往石磙间送甘蔗,画砚和梁言一同盯着另一边接汁水的木盆,满了就换盆,防止汁水溢出。
片刻之后,画砚和梁言都对极富破坏力的挤甘蔗活动产生了浓厚兴趣,申请替下程颂。
叮嘱他俩小心别挤到手后,程颂对黎仁诚说自己来推糖车,让他歇一会儿。
“这新石磙还有些粗涩,颂弟推它应是费力。”
黎仁诚说得含蓄,程颂不信邪,非要逞强,连推带蹬挣扎了两圈半后,终被于心不忍的黎仁诚拦下了。
他实在是看不得颂弟的匹夫之勇被捏得如此破碎。
榨好的甘蔗汁用细麻布滤去杂质,分到三口锅同煮,开锅撇去浮沫煮至棕褐色,晾凉之后就可以等着结晶成冰糖了。
只是煮制的过程太难熬,热得人汗流不止,四个人全靠着酸梅汤续命。
熬到饱和变色后,程颂把其中两口锅内的甘蔗汁盛到木桶中静置,最后一锅用文火继续熬煮成粘稠的糖浆,和黎兄接力完成打沙后,沙糖就制好了,晾干凝固后就是铺子里售卖的样子。
饶是几个月来见识了不少程颂的本事,当沙糖出锅的时候,另外三人还是被震惊攻陷了,这可是两百文一斤的沙糖,不到两个时辰就做成了??
“少爷,等地里的辣椒收了,咱们种甘蔗吧。”
舀了一勺沙糖细细品尝后,画砚瞪圆了眼睛对程颂说道。
嗯??程颂正在捶打发酸的肩膀,听完之后先是一愣,接着看向画砚。
“怎么了少爷?不能种吗?”
“没怎么,少爷只是觉着……你说得对!”
北方也能种甘蔗,为什么之前没人种程颂并不清楚,也不关心。
自己种那绝对比买来合算太多了,虽然种甘蔗的田地还不知道在哪儿,但这无法冷却程小少爷已经发热的头脑。
他原本打算今夜穿回家去借鉴一下识字书的编写,现在看来还得多加个课题,这甘蔗必须得种。
……
次日一早,穿回家奋战了半宿的程颂困倦不已,其他人知道他最近辛苦,连画砚都没去吵他,直到章清家的伙计来送猪肉。
一下挣了一千五百两,按程小东家的习惯自然要庆祝,昨日他就托了章清买肉,绢花作坊和学田这里各送一半,肘子五花都要了不少。
“你去把猪肉钱结了,多给点赏钱,少爷再睡会儿。”
程颂坚守在床铺上吩咐画砚。
“若只是付钱哪用惊动少爷,是章小郎君让伙计传话,说少爷若是有空,上午就到衙门看热闹去,谢小郎君家今日与人上堂打官司。”
画砚抓着程颂一只胳膊,试图把人拽起来。
“谁?谁打官司?谢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