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少爷能较什么劲,自然是为了挣钱。
月初时黎仁宁带着女工去云州开眼界,精挑细选买回了几样东西。
两只簪首用了镂空工艺的花形银簪,一副松石耳坠,一只雕花银镯,以及一个花瓣纹的瓷碗。
程颂还以为这碗是黎仁宁喜欢,买来吃饭用的,结果梁言告诉他买这碗是因为上面的海棠纹。
“那店家说这碗上绘的是海棠纹,大姐觉着好看,就买回来想照着样子粘花,还有个绘了莲花纹的,但云州城内有片池塘,池内荷花正盛。大姐与几位女工观赏了许久,打算回来之后绘制下来,便只买了这一只碗回来,云州府内似是没有海棠,也不知这花纹是否逼真。”
黎仁诚拿过那瓷碗又端详起来。
这番解释听得程颂直心酸,埋怨自己拖拖拉拉没有提早准备。连本图画书都没有的大琞,想找一张足够写实的鲜花图片实在很难,这花只要你生活的地方没人种,就别想知道它长什么样。
于是趁着这几日有了空闲,程颂开始频繁穿回家搜索花样,海棠、牡丹、兰花、山茶,梅花、梨花、月季、百合,专挑些样子好寓意也好的鲜花。
不敢用照片,他尽量选择绘制逼真、细节清晰的图片,直接打印好带了过来。
开始时他是一个人闷在屋里用炭笔和宣纸拓描,还要防着别被画砚梁言看到,偷偷摸摸地描,奈何越描越难看,这要交给黎大姐做样子,那作坊就坐等着黄摊儿吧。
盲目勤奋了两天后程颂总算泄气了,趁着孩子们都在隔壁忙活,悄悄把黎仁诚叫回了秀才院。
黎仁诚对程颂这些来源不明的书画已经习惯了,眼前的十多张鲜花彩画让他惊讶得倒不是画作本身的精妙,而是这画纸十分特别,洁白光滑,还十分厚实,质地很是特别。
让程颂胆虚的也是这80克的打印纸,肯定不能就这样拿给黎家大姐,必须重新描绘,好在黎仁诚只是惊叹,并未追问。
“这画和纸均是特别,待我临好之后颂弟还需收好。”
“黎兄放心。”
等黎兄画完就得送回家去,就这秀才院,放哪儿也防不住被画砚翻出来。
黎仁诚接了任务就踏踏实实临画,画砚以为的少爷沉迷作画不过是程颂想蹭在黎仁诚身边做出的迷惑行为。
……
云州码头。
昨日从长宁又运来的五千件头饰一早就被抢光了,此刻的方四爷正坐在商行中悠闲地品着清茶。
他与程颂虽在合山相识,但实际他家就在云州本地,祖上三代都以跑商为生。
云州没通运河前他也多是往返南方贩货,只是走陆路贩货绕行远耗时长,进货运货的成本都高,一趟走下来货价翻个几倍不止。
现在两百文一斤的沙糖,当初走陆路运来时进价就要三百文,待到云州百姓购买时须要上千文一斤。
运河通航后,方四爷是最早一批买船的,用船运货载货多用时短,很多货物的价格都降下来不少,虽然单论某种货物的利润是低了些,但整年的进项要比以前高得多。而且每逢冬季还可以歇上两三个月,在家养养身体,比早年着实舒服了许多。
像绢花头饰这样仅从长宁运到云州、连船都没上就翻了一倍价钱的买卖,方四爷已经很多年没遇到过了。
七月以来他就日日守着码头的商行等货,长宁那边差不多隔上一两日就送一批过来。
几个相熟的商人都派了伙计日日来他家打探,只要绢花一到,清点之后马上就会被买走,这钱挣得十分爽利。
有些人话里话外地向他打听货源,都被方四爷挡回去了,他还吩咐去长宁的伙计留心不要被人跟上了。但这事也只能预防一时,绢花作坊也没藏起来做工,有心去寻的早晚能找到,好在那程小郎君十分守信,现在出的货都包给他了,冲着这份仁义,他也愿意与程颂长久合作下去。
这次商船南下,除了要多挑些彩绢回来,方四爷还叮嘱掌柜去寻一寻竹纸的货源,虽然程颂说了识字书暂时供不上货,但他十分看好这书的前景。
云州的竹纸也是从南方进的货,那程小郎君愿意低价卖书成全更多人识字,他自然也愿意添一把助力。
进入七月后,程颂又往云州分几批送去了约两万件货,之前他打算旧样式再做十天八天就停产,但方四爷传话说货卖得太快,不舍放弃,让他尽量再做些。
程颂和黎仁宁商量之后,就把工人分成了两批,多数人继续做旧款,十几个手更巧的和黎仁宁一起做新款。
至于新款的市场反应如何,程颂也不担心,左右数量不多,卖得好的就多做,销量差些的就淘汰。
把图给黎仁宁送去时,程颂又和她说了些用料上的建议,比如除了木簪,还可以用U形簪,或是用丝绳串起绢花做手串,耳饰除了小巧秀气的款式,也可以试着用大朵的绢花做些艳丽的。
鲜花图和程颂的建议让黎仁宁信心足了不少,她也疑惑为什么这小郎君会对女子的饰品颇有心得,但看程颂一副这个问题别问我,问我也不说的躲避态度,她也就不探究了。
这图上的花样比瓷碗上的鲜活太多,有些花的花瓣比较密集,但作坊里已经制好了一批上过浆的绢布,塑形更为灵活,对新品的制作,她信心很足。
这几日还需程颂应付的是再次到访的谭家人,他们是先到的云州,去码头一番又买又卖之后才来的长宁,一见面就和程颂说要买绢花。
“你们见到方四爷了?”程颂猜道。
“见过了,不过方四爷手里的货都让去京城贩货的商人买下了,听说是之前运去的很热销,这些人便回来抢着买,那些去南方贩货的商人也想要货,只能继续等,他们不知货是从你这里出的,否则早堵去作坊门口了。”
抢着开口的是谭家三郎,与黎仁诚同岁,说是家里早两年就让他陪着谭大郎一起跑商,但这小子嘴上说离不开家,实则嫌路上辛苦,一直不肯出来,这次不知受了什么鼓动,不用家里催促,主动跟到了云州。
“这杏干好吃,比上次带回肃州的还香,杏仁味道也好,还有吗?”
刚才画砚给谭家兄妹每人装了一小碗新品,说好会在他们离开长宁前尽量多赶制一些,现在这谭三郎正举着空碗看向程颂,一脸的不见外。
“堵到门口也没货,你们没从方四爷手里匀一些?”
程颂喊画砚把杏干桃干都再取些过来,桃干虽然还无货可卖,也可以先让他们尝尝做个宣传。
“没有,哪轮得上我们,不过我们这次给他带了不少香料过来,方四爷也不介意我们直接来找你买货,只说现在货源少,商量好若是你出货,我和方四爷可以各要一半。”
谭大郎开口道,他家和方四爷虽然交情不错,但在商言商,互不吃亏才能合作得长久,能认识程颂本就是借了对方的光,所以来之前他们就谈好了,省去了让程颂为难。
“如此甚好,那就给你与方四爷一样的价钱,只是数量可能没那么多,现在作坊里只有半数工人在做之前的款式,其他人都在试制新品,每日能出的货只有原先的六成左右。”
“新品?是何样式?”谭四娘眼亮了。
“明日你们可以去作坊看看,若有喜欢的可以订货。”
“多谢程公子!”谭大郎拱手道。
谭家人把答应程颂的调料和西瓜种子带来了,可把他高兴坏了。估算过数量后,程颂决定把还没播种的荒地留出二十亩种西瓜,现在种,初冬差不多就能吃上了。
这还是程颂头一个没有西瓜的夏天,早就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