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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阿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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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恪大军得胜返朝,慕容儁龙心甚悦,亲至蓟城外迎接。

不过一载时光,慕容恪和刘长嫣皆是讶异慕容儁竟苍老成这幅样子。他身材依旧高大魁梧,但却消瘦很多,尤其往日鸦羽鬓间竟白发横生,丧子之痛令正在盛年的宏伟君王变成这副模样,如何不令人心生戚戚。

慕容恪尤其难过,他望着兄长鬓边白发,不禁悲劝:“皇兄,当要保重自身啊!”

慕容儁鼻头一酸,望见刘长嫣铅华依旧,与初入辽东时颜色无二,四弟更是风华葱茏,鼎盛绝伦,才想起这二人年纪与他差了不过一岁,何以自己已经衰老成这幅样子?思及太子晔,他满心伤感,但今日是他四弟的重要日子,他还是按耐下心痛抱起慕容楷,说笑着带领慕容恪和群臣去参加庆功宴。

慕容儁对慕容恪如何赏赐暂不必提,刘长嫣将玉光交给云霓带回府中安置,一入宫便迫不及待去了长秋宫可足浑皇后处。

与慕容儁相比,可足浑皇后精神还好,这倒不是可足浑皇后丧子之痛就比慕容儁少,实在慕容儁除了家事,还要日日操劳国事。太子晔养到这么大,已经很能干了,日常许多政事都能帮慕容儁分担。现下太子晔一去世,重担又尽数落到了慕容儁身上。慕容儁边干还要边想着苦心栽培的帝国储君就这么没了,不苍老都难。

可足浑皇后精神尚可,心情就很难好了,见刘长嫣前来,还是尽力挤出笑脸跟她一番寒暄,丧子后她更知刘长嫣慈母心肠,未多说便命女官带她去暖殿见慕容肃。

刘长嫣只有满心感激,快步跟着女官去了。

这个时间慕容肃一般在午睡,冬日风凉,可足浑皇后便未让人将他抱过去。自入长秋宫,慕容肃就是和中山王慕容暐住在一起的,堂兄弟二人同吃同宿,好得跟亲兄弟一般。

刘长嫣跟着女官一路行来,见暖殿陈设周到,布置妥帖。因冬日寒冷,地上铺了厚厚羊毛毯。为防孩子磕碰,殿内案几皆用软皮毛包住了边缘。她心下知可足浑皇后对慕容肃相当尽心。

尽管后世对可足浑皇后争议颇多,但不可否认的,人能得一国君主倾心,除了貌美,当然也有诸多独到之处。就拿揣摩帝王心思这点来说,满朝文武也没有几个比得上可足浑皇后这个枕边人的。她深知慕容儁对慕容恪的看重,慕容恪离开蓟城,带走妻子和长子,留下次子,为的是不负慕容儁对他的信任,又何尝不是为了慕容儁对他的兄弟情分?皇家手足能到这个地步,慕容肃纵使离了父母,慕容儁也只有拿他当儿子养的,当侄子能变成儿子的时候,那绝对比儿子还亲三分。

深深清楚慕容儁心思的可足浑皇后,即便不把慕容肃看得和自己儿子一样重,也绝是差不了的。单看慕容肃在宫中衣食住行,便知孩子是没受半分亏待的。

慕容肃已是两岁了,他虽然会跑,但更喜欢在羊毛地毯上爬。午间他和慕容暐玩累了,就是直接躺在羊毛地毯上睡的。屋内烧了地龙,保母给二人盖了厚厚的毯子,倒也没冻着。

刘长嫣到时,慕容肃刚刚睡醒,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翻个身,蠕动着爬到正在熟睡的慕容暐身旁,嘻嘻笑着用小脑袋去蹭慕容暐的脸。慕容暐被蹭得不舒服,睡梦中皱了皱眉,嘟囔着“阿肃乖”,反手便将慕容肃抱在怀里。

兄弟二人相拥着,一个乱蹭,一个揉着对方小胳膊。

刘长嫣脱了丝履悄声进门时,便看到了这幅场景。一年不见儿子,忽然望见慕容肃,眼泪不争气地便盈满了眼眶,她唤着“阿肃”去抱他,慕容肃却早不记得她是谁了,并且她这个样子,不小心吓到了孩子。

事后刘长嫣非常后悔,但感情要是能控制,那就不是感情了。

当下慕容肃一直往慕容暐身后缩,慕容暐早醒了,跟刘长嫣见过礼,便把慕容肃抱到身前,温声说道:“阿肃,这是你母亲啊,快些叫人。”

慕容肃看看刘长嫣,在刘长嫣将要触及他时顿生一脸抗拒,撅着小嘴就哭出来,撕扯着慕容暐的衣襟往他怀里钻,“阿干,怕、怕......”

慕容暐挺无奈的,道:“四婶莫见怪,阿肃他一贯怕生,轻易不让外人抱的。”他低头又去哄慕容肃。

刘长嫣怎么也没想到和日思夜想的儿子一年后见面会是这番场景,阿肃小时候确实也是怕生的,但她毕竟是亲娘啊,如何才一年,就变成生人了。

经过一个午间的努力,慕容肃总算愿意让刘长嫣抱了,刘长嫣抱着儿子,怕再把他吓着,忍着泪怎么都不敢再落下的,她当即决定以后怎么都不能再和儿子分开了。

慕容恪有庆功宴,慕容暐已是大了,也去了前殿。鉴于刘长嫣这一年在广固干得不错,慕容儁也有所耳闻,为了鼓励她继续给自家四弟长脸,慕容儁特地叮嘱可足浑皇后在长秋宫设了家宴为刘长嫣接风,刘长嫣便带着慕容肃在长秋宫一道用的膳。

至要归府时,可足浑皇后特地命人装了许多慕容肃喜欢的吃食,还有近来给他新做的诸多小衣裳,一并装了让刘长嫣带回去,刘长嫣又是谢过。想到太子晔,她难免说几句宽慰的话:“我与殿下在前线,闻知消息亦是心伤,斯人已逝,还望娘娘以身子为重,中山王纵使年少,也是个孝顺的。”

“弟妹放心,我都省得。”可足浑皇后难免又落下泪来。

一直在殿中玩鹿皮球的慕容肃看到后,慢慢小跑至可足浑皇后身边,伸着稚嫩手指便去给她拭泪,嘴里念着:“家家不哭。”

鲜卑人唤嫡母为“家家”,慕容肃虽为亲王之子,但因养在宫里,也算是慕容儁和可足浑氏的养子了,日常皆作父母唤二人“兄兄”“家家”的。

小孩子这种生物,是很容易养出感情的,可足浑皇后很快挤出一丝笑意,安慰慕容肃:“阿肃乖,家家不哭。”

晚宴结束后,慕容恪亲来长秋宫接走了妻儿。

慕容肃看到刘长嫣流泪被吓得不敢接近,遇到情绪稳定的父亲就没那么惊惶了,被慕容恪抱到怀里的时候也乖乖的,尤其慕容楷一直在旁边逗他,慕容肃不时便嘎嘎直乐。

但是,当一家人带着慕容肃返回太原王府时,层层宫殿闭合在帷车之后,时有时无互相交错的黑暗和光线打在脸上时,那种不安还是催垮了慕容肃几乎没有的意志,未出端门便嚎啕大哭起来,任刘长嫣怎么哄都没用。

一直照顾他的保母是有经验的,忙将慕容肃接到怀里哄着,对刘长嫣道:“王妃快拿帕子把脸遮起来,小公子怕生,与您还不甚熟悉,只当您要将他抱走呢!”

刘长嫣不及多想,忙拿帕子把脸蒙住,慕容肃对保母熟悉,已是被她哄得安静下来,当下再到了刘长嫣怀里,迷惘地看她几眼,也没有哭闹。

可这不是长久之法,待回到府中,陌生的环境让慕容肃不安起来,又是开始哭闹,任是慕容恪和刘长嫣谁哄都没有用。他勉强只找保母一个人,因和慕容暐一起住惯了,一直撕扯着保母的衣裳喊着“要阿干”“要家家”,这样一闹就是好几日。

好几次刘长嫣都心疼得撑不住了,要带他入宫去,都被慕容恪拦了下来。他并非不疼爱阿肃,很大程度上来说,他和阿陵皆对这个孩子感到亏欠,但正是因为这样,更不能因他哭闹,便事事由着他的,时日一久,孩子必然惯坏。并且分隔日久,阿肃更要认清自己的父母是谁。

如斯过了几日,慕容肃几乎夜夜都是哭累了才睡去的,不过倒是一日比一日好哄些了,他渐渐接受了父母,对陌生的太原王府也适应下来。

自回来这些时日,慕容恪要理政,慕容楷要进学,大多数时候都是刘长嫣陪着慕容肃,几天下来,人都瘦了一圈。幸好云霓的儿子库哆已经会走路了,云霓便日日带着他来与慕容肃玩。有个年纪相仿的玩伴在一起,慕容肃也开朗许多。

段玉容知道刘长嫣最近在焦头烂额地哄儿子,也没急着上门,等了几日才过来。她是带着慕容宝一起来的,说来慕容宝与慕容肃同龄,不过大了半岁而已。

慕容宝相对来说就好养活很多,这孩子生得皮实,性子也好,段玉容把他放在院子里,交代他看好弟弟,慕容宝便领着慕容肃和库哆去玩了。

玉光自回蓟城,便在太原王府住了下来,刘长嫣日日忙着照顾慕容肃,府中事务多亏有玉光帮着料理,见她出落得愈发清丽可人,行止也落落大方,本来不大痛快的段玉容心下也有几分妥帖。她让人备了些药物交给玉光,道:“听说你在齐地水土不适,身上不大舒服,这些药膏是我特地找人调的,且拿去用,没了再与我说。你义母这里不是外出,好好住着便是。”

两家已是过定,等玉光年纪再大些便要与慕容令完婚,玉光也不扭捏客气,道:“多谢阿家,我已是好多了。”

早先她不过是不适应齐地气候,回到蓟城慢慢疹子便全消了,幸而身上也没留什么印记。

段玉容点点头,瞅见刘长嫣那衰颓样子,段玉容简单问了她在青州的境况,又说了说蓟城中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刘长嫣为次子愁,段月容近来也不太好过。

自太子晔早夭后,慕容儁待慕容垂愈发阴晴不定,就是刚进军营的慕容令,也没得了什么好差事。如今年关将至,父子俩皆被派往塞北,应付与敕勒部的战事。

塞北荒寒,冬季更是大雪封境,这等严酷时节,丈夫和长子皆要去受这等艰辛,段玉容心里如何能好过?

可足浑皇后自从失了太子晔,就对段玉容越发不顺眼,段玉容也不是能隐忍的性子,自打慕容垂父子被慕容儁派去北地,她已有许久不进宫朝觐可足浑皇后了。

太子晔年少早逝,段玉容也是惋惜的。但说句不好听的,可足浑氏自己儿子早夭,关她姓段的什么事?太子晔又不是她咒死的。真的心疼孩子,做什么那般娇生惯养,风吹不得,雨打不得的,他们草原男儿,哪个不是历经风雨茁壮成才的,独她可足浑氏孩子养得娇贵,生怕断了可足浑家的福根。夫妻俩回回瞅见他家阿令,野猫儿见了家禽白肉似的,端得教人憋气!

玉光虽然年纪小,也是知道慕容儁夫妇不容吴王府之事的。今岁天寒,蓟城冬日她尚觉难耐,何况塞北?念及慕容令头次出征便是这般苦差,她瞬觉自己起了几点红疹便这般不耐,当真是有几分矫情了。她拿着段玉容赠的名贵药膏心底万分惆怅,对未婚夫婿顿生无限担忧。

每每此时,刘长嫣只有宽慰段月容的,但今日刘长嫣实在没精神,便恹恹坐着听段玉容诉苦。段玉容也心知刘长嫣近日境况,简单说了几句,便转而指着窗外说道:“阿肃看着是个慢性子,跑得还挺快的!”

刘长嫣也看到了,慕容宝抓了只小猫在前面跑得飞快,慕容肃也想要,飞腿就追上了堂兄,咧着嘴笑得开怀。

她心下一叹,对段玉容道:“不瞒弟妹说,这些时日,我还是第一次见阿肃这般高兴。”

“我有些日子不进宫了,往日见阿肃在宫里倒是还行,和阿暐兄弟俩惯能玩到一起的,在宫里养得还算不错。”段玉容道。

何止是不错?

刘长嫣又是一叹,想起那日长秋宫中慕容肃给可足浑皇后拭泪的场景,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她承认自己当时是吃醋的,更明白,可足浑皇后不只是给了慕容肃生活上的关怀,更给了情感上的关怀。所以纵使她心底再酸涩,也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孩子是她选择留下的,所有的后果她都应当承担,所幸现在弥补还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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