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破阵（二）

“她想做什么？”赤火族长老大惊失色，离珠用仙术驾驭人皇神斧，直冲大阵劈开，“住手！她是不是疯了！”

段笙已来不及阻止，冲撞之下，斧刃已在护山大阵的一侧，划开了一道微微的缝隙，只是刹那就愈合了。

果然，银彧说的有道理，同为静昙先祖所造，没有道理斧头劈不开护盾。离珠经过一试，有了信心，催动心丹生出更多的仙力，统统涌入神斧，指向大阵。

她不知弱处在哪里，也无需知道弱处在哪里。

段笙欲要阻止，离珠这是要毁了七宗大阵。大阵难得，再也找不出静昙先祖那般精通仙宝的人物，能修复护山大阵。将来他们回归仙山，得继续靠着大阵保护，如离珠这般，用人皇神斧乱撞，将会毁了它。

普通的仙宝就罢了，根本撼动不了仙阵，可离珠手中的是人皇神斧，为了砍断无尽树而锻造的人间最强的仙宝啊。

他呼唤多声，离珠却不听不顾，眼看着大阵几次裂缝，一团赤火向离珠攻来。然赤火未靠近离珠身体，就被另一簇赤火挡下，银彧一手指尖转着火苗，半嘲弄道，“你们，要动离珠，得先问问我。”

“你身怀琼玉宗的本宗血脉，同为赤火族，竟帮她一个卑劣的妖奴！”赤火族中传来怒斥，在银彧看来，又是个老不死的胡说八道。

“卑劣的妖奴？还真是过河拆桥。别忘了，你们能从无尽树底出来，得感谢你们口中这个卑劣的妖奴，也得感谢我，是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去天师府找人皇神斧，也是离珠消耗自己的心神修炼离火，破开无尽树封印。”

银彧讨厌这帮赤火族的傲慢，这股子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究竟是哪里来的，“段笙，管好你的族人。”

“离珠怀吾族血脉，乃吾族之友，别再让吾听见什么妖奴之言，”段笙眉宇之间闪过狠厉之色，赤火族族人见族长威严，纷纷噤声，不敢在多言。

离珠几斧子下去，大阵不为所动，坚固如初，正要再劈一斧，听段笙于神识之海的传音，“离珠小友，尔可助吾族一臂之力，吾将大阵弱处告知于尔，神斧之能，合白雷之力，望能破之。”

“不早说，”离珠移开神斧，听段笙说道，“大阵最弱之地，在于琼玉宗的阵眼，天机泉……三千年前，静昙先祖造七宗护山大阵时，故意在天机泉处换了灵石，导致那处的防护，比其他地方要弱上许多。吾等也不明白，既为护七宗安稳，静昙先祖又为何留要下此处弱点。此密乃赤火族的族长代代相传之秘辛，世上出吾之外，无人知晓，告知离珠小友，事为从权，望离珠小友为吾族保守这个秘密。”

“我以性命起誓，决不说出此秘，”离珠才不屑于拿赤火族的秘密做要挟，她着借着风力，极速去往琼玉宗的后山。

天机泉，那个地方，她无比熟悉。

“梦薇长老，那半妖似乎去了琼玉宗，我们是否派弟子去往琼玉宗增援？”离珠离去的方向，正是一山之隔的琼玉宗后山，此时炎修不在，临江宗的弟子将梦薇长老当做了主心骨。

“一个半妖而已，”梦薇淡淡道，“琼玉宗，自有琼玉宗的弟子去守。”

她和掌门师兄不同，炎修总是过于维护琼玉宗和晴越，她曾一度觉得，炎修不仅想他的徒弟和晴越的徒弟结为道侣，他自己也想和晴越结为道侣。

七宗同气连枝，可当自顾不暇时，她分不出力量去帮助别家。

如今，赤火族的大队人马，可都在她临江宗门前，难道不该是其他六宗来帮助她临江宗吗？可哪里有人来，来了的见此阵仗，也是匆匆离开，大难临头，都是各自顾着各自。

她环顾四面，五大堂的弟子，竟有半数都不在。

方才她全部心思都用来对敌，没在意身边来了多少本门弟子。

白雷劈了有些时候，就算在最远的映雪台，也应该赶来的。怀岁挽私自中断道侣仪式，被关禁闭，或许因为掌门师兄的束缚，暂时出不来，那其他堂的首徒呢？连她自己的大弟子语燕也不知所踪。

神识海不通？

为何？

临阵脱逃？

怎么可能？

梦薇转身问秦婉茹，“语燕在何处，你可知道？”

秦婉茹也不知，“白雷劈下，宗门有妖，二师兄与我同赶来，可半路被掌门师伯喊住带走了。”

“掌门？掌门让语燕作甚？”梦薇第一想到的，就是去帮琼玉宗。

梦薇心中疑惑渐深，除非派去了琼玉宗，护山大阵相隔，否则神识海不可能不通。

她再仔细看，竟然一个灼焰堂的弟子也没看到。

虽说灼焰堂负责锻造仙宝，不太掺和门派纷争，平日行事懒散，但赤火族破出封印这么大的事，灼焰长老和薛养能坐得住吗？“可有见灼焰堂弟子？”

“回禀师叔，我们来时，路过灼焰堂，里面空无一人，师叔和三师兄都不见人影，”有弟子道。

“宜雨，你速去赏罚殿，若掌门在，告知他现下情形，不是把宗门的长老和近半数的弟子都派去琼玉宗的时候。瑞华，你去后山密林小屋，怀岁挽当在那里禁闭。白雷诡异，大阵异动，护山大阵恐是有危，现我之令，免除他一切责罚，让他立刻出来，主持危局，”赤火族就在山门之外，梦薇不可能离开，就让两个可信弟子分头去炎修和怀岁挽两边。

两人领命，梦薇面对在场临江弟子，“临江宗弟子，绝不允赤火妖族踏足仙门圣地，誓与仙门共存亡。”

“誓与仙门共存亡！”

响声震彻云雾山海，多年修炼，仙门存亡在此一战，即使敌人强大如赤火妖又有何惧。

阵外，段笙等赤火族，也听到了临江弟子慷慨的誓师之言。

“当真糊涂透顶，这群乌合之众，哪边是同族，都分不清楚，”段宁气愤，明明与他们一般，都是七宗的修仙人族，如今反倒帮着那群妖族，对着他们喊打喊杀。

“看来，被离珠说中了，妖族早有准备，打算趁乱逃走，”段笙隔着护山大阵，望向对峙的那群临江弟子。

他们都是被清炎锦模糊了记忆的正统仙门，曾经和他们同修心丹的人族修士，而混迹其中的妖族，一个都没有出现。

“岂能让他们跑了，”段宁绝不允许，低劣的妖物竟敢鸠占鹊巢，他们无尽树底百年生不如死，这笔账他必须狠狠清算，“父亲，请允许宁儿带族人去捉妖。”

“护山大阵一旦开启，不仅入不得，同样也出不得。妖族逃不走，他们势必还藏在七宗仙山的某处，吾等破开阵法，让同门恢复记忆，再瓮中取鳖，慢慢收拾妖族也不迟，”段笙抬手止住，见银彧带着鹿致，随着离珠去了琼玉宗的方向，离得远了，才道，“宁儿，离珠纵有妖血，却是这一世驭妖琴和人皇神斧的主人，她的力量，吾族不可缺的，尔勿要再多惹事，让为父难做。”

“这不简单，杀了她，夺驭妖琴和神斧，再让仙宝认新主，”段宁更是嫉妒离珠，一个低劣血脉，竟然得了人皇时代传承下来的两大宝贝。

“尔当上古仙宝会随便认主？必有机缘存于其中，吾等无法参透，”段笙在无尽树底，见离珠的第一次，离珠的修为只能说是尚可，就算她修炼了赤火族最纯正的火——离火，境界却没有突破，在整个赤火族中，也不算突出。

可离珠却真真正正的能够驾驭这两大法器。

驭妖琴为母传女，或许因为离珠拥有宋禾师姐的血脉，得了驭妖琴的认可，但人皇神斧一直藏于天师府，三千年来从没有现世过，离珠走了一趟天师府，就成了人皇神斧的主人。

既是机缘如此，谁也不能违背。离珠如今有这出自静昙先祖之手的两大上古仙宝的加持，除了他，或许还有琼玉宗的那小子，能胜过离珠，再无人能与离珠的力量匹敌。段笙深知如此，不想儿子得罪上离珠，“尔是赤火族下一任的族长，事事要以赤火族为先，决不能滥以私情，意气用事。”

“宁儿知道了，”段宁点头，心里却想着等他当上族长，绝不容许半妖血脉污秽赤火族。

离珠很快找到了段笙所说之处，琼玉宗的后山，从高处看，能隐约在绿树缝隙中，看见天机泉的洞口，她凝聚心丹之力，人皇神斧砸在护山大阵上，然冲撞而成的光芒，却比之前更胜。

不是说弱处吗？

怎么直觉，有一股强大的妖力，与她人皇神斧的力量对冲？

仙山因着两道强大力量，而剧烈的振动，不知发生什么的梦薇，带着弟子列阵戒备，而段笙白雷也停在了半空。

怎么回事？

护山大阵，好像更加坚固了。

在他的认知中，不该存在这种事，难道……

“刚才的护山大阵，并不是完整的护山大阵，没有形成七个阵眼。”七个阵眼，需七宗掌门合力，源源不断的将仙力注入其中，方能维持。

少了一处，便弱一分。

方才缺少的阵眼，刚刚补齐，现在的护山大阵，才是完整的，“靠着人魂生出的心丹，百年须臾，竟也能修炼到如此之强。”

不，妖族力量的传承，除了以心丹修炼，还有一种极为残忍的方式。

“看样子，吾等也不能再有保留了，”段笙踏上悬天光剑，立于半空，双手结白雷九重之印，与离珠再度斩下的神斧锋刃，一道重合，斧身绕白雷，去往仙山那道强大的防护屏障，“破！”